大红横幅上“现代化农业合作签约仪式”几个金字有些掉漆，秦风扯了扯白衬衫领口，看着台下乌压压坐着的村干部和农户代表。沈明昊从后台转出来，深蓝色夹克上别着枚金灿灿的麦穗徽章，手里拎着个沾泥的帆布包。
“秦书记！”沈明昊三步并两步跨上台，帆布包往桌上一墩，哗啦啦倒出几捆麦穗，“刚从地里拔的，让大伙儿看看咱的诚意。”
台下老农赵德贵伸着脖子喊：“沈老板，你这麦秆比娃娃胳膊还粗哩！”
“这叫‘长丰7号’，抗旱抗倒伏！”沈明昊抓起麦克风，突然“滋啦”一声啸叫，吓得前排几个妇女直捂耳朵。他讪笑着调低音量，“简单说，我们免费给五百亩地铺滴灌管，头年麦种白送，增产部分抽三成当技术服务费。”
秦风接过话头：“镇上配套建十个蓄水池，谁家地里收成比往年少，政府补差价。”
签完字，沈明昊从帆布包掏出个黑疙瘩：“这是以色列进口的控制器，能定时定量浇水。”他拧开外壳，露出缠着胶布的电线，“去年在甘南改装过，现在加装太阳能板，阴天也能用。”
常务副镇长刘强拎着暖水瓶给主席台续水，瞥见沈明昊帆布包里露出的麦穗，伸手捻了捻：\"沈总这麦芒扎手，比咱本地品种硬气啊！\"
\"刘镇长好眼力！\"沈明昊掏出放大镜递过去，\"您瞅这麦壳纹路，抗风蚀能力提升两倍不止。\"转头对台下喊：\"农机站老李呢？上回说的播种机改装......\"
\"在这儿！\"后排站起个戴草帽的汉子，扬了扬手里扳手，\"按您给的图纸，二十台播种机都加装滴灌定位器了，就是液压管接头漏水......\"
\"下午带我去看！\"刘强插话，\"农机站仓库还有两箱进口密封圈，去年抗洪剩的。\"他掏出笔记本记了两笔，转头提醒秦风：\"书记，河西村王支书刚发短信，问能不能先给他们村装滴灌。\"
秦风还没开口，沈明昊已经抓起麦克风：\"王支书，明天先给您拨五十卷滴灌带！但咱们说好，谁家地里乱堆秸秆挡了管线，可得罚唱段梆子戏！\"
台下哄笑声中，刘强把会议纪要塞给文书：\"把各村报名表加备注栏，注明是否接受技术罚则。\"
刘强蹲在地头扒拉计算器：\"沈总，您这滴灌管每亩成本八百，政府补贴三百五，剩下四百五要农户自筹？\"他抓起把土撒在滴灌带上，\"去年种玉米亩均净利才六百，你让老乡掏四分之三本钱？\"
\"所以需要配套这个。\"沈明昊从帆布包掏出个poS机似的设备，\"农行特批的惠农分期机，首付一百，收成后扣款。\"他转头朝田埂上喊：\"周会计！你媳妇去年在县城打工的工资卡能刷不？\"
\"能！能！\"村会计周满仓小跑过来，\"但要是收成不好......\"
\"镇政府托底！\"刘强掏出红头文件，\"县财政拨了二十万风险金，白纸黑字盖着章呢。\"他突然指着滴灌管：\"这接头怎么是塑料的？冰灾冻裂了咋整？\"
沈明昊从裤兜摸出个金属卡箍：\"备了不锈钢加固件，但成本得加十块一亩。\"见刘强皱眉，又补了句：\"首批五百亩的加固件我们集团捐赠！\"
刘强把红烧肉往沈明昊面前推了推：\"沈总多吃点，下午还得跟王支书掰扯。\"转头对秦风叹气：\"河西村有二十三户精准扶贫对象，首付一百也掏不起。\"
沈明昊扒拉两口米饭突然拍桌子：\"有了！让他们用秸秆抵账！\"他掏出手机翻照片，\"我们和生物电厂签了协议，一吨秸秆抵一百二十块，正好够首付！\"
食堂大师傅拎着汤勺凑过来：\"秸秆都烧火做饭了，哪有富余？\"
\"所以需要推广节能灶！\"刘强眼睛发亮，\"妇联去年培训的沼气池技术能用上！\"他摸出手机发语音：\"小张，马上统计各村秸秆存量，重点排查河西村......\"
秦风笑着敲敲碗边：\"你俩这么一唱一和的，我倒成闲人了。\"
\"您可不能闲！\"刘强把汤碗递过去，\"得给县里打报告，把生物质燃料运输车列入绿色通道，省得过检查站扣运费。\"
刘强打着手电检查滴灌管批号：\"2011年4月产的？保质期三年的话，到明年春灌可就......\"
\"刘镇长放心！\"沈明昊掀开篷布，\"这是特制抗老化材料，甘肃那边用了五年都没裂。\"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得防着老鼠咬，去年南阳仓库被啃了三千多米。\"
秦风刚要说话，刘强已经掏出对讲机：\"联防队老陈，明天调六只仓库猫过来，要逮过老鼠的成年狸花猫。\"
仓库外传来拖拉机声，河西村王支书跳下车就嚷：\"沈总，我们村老少都等着您上课呢！\"他抖开沾着泥点的横幅，上面歪歪扭扭绣着\"滴灌技术培训班\"。
\"现在就去！\"沈明昊把帆布包甩上肩，\"刘镇长，借你们会议室投影仪用用？\"
\"早调试好了！\"刘强亮出U盘，\"我把您去年在农科院的讲座视频拷来了，农民爱看您掰玉米那段——哎您别瞪我，点击量都破十万了！\"
沈明昊举着滴灌管当教鞭：\"这根蓝管子走清水，红管子走肥料，千万别接反了！\"投影幕布上闪过张错误接线图，\"去年河北有个村接反了，把二铵灌进清水管，麦苗烧得跟烫头似的！\"
满屋子哄笑中，刘强搬来台老式录像机：\"这是九八年农技培训录像，当时教的是挑粪浇地。\"画面里年轻的他正给老乡示范扁担怎么不晃，\"看看，二十年前咱还靠肩膀，现在都能用手机遥控浇水了！\"
王支书举手问：\"要是手机掉地里咋办？\"
\"所以我们配了这个！\"沈明昊举起个带天线的遥控器，\"有效距离五百米，站地头就能操作。\"他忽然眨眨眼：\"不过洗澡别带进浴室，上个月技术员小张......\"
\"沈总！\"小张涨红着脸从后排站起来，\"说好不提这茬的！\"
刘强忍着笑拍桌子：\"好了好了，现在分发培训手册，最后一页有我和秦书记的手机号，二十四小时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