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胡坡的清晨裹着盐香,共耘碑旁的桃苗已经长到半人高,新结的桃核挂在枝桠上,泛着淡金的光,像串小灯笼。
盐工们早早就忙开了,老周带着汉子们在盐场晒盐,粗盐粒在竹匾里摊开,被朝阳照得亮晶晶的,他用木耙子轻轻翻动,嘴里哼着望胡坡的老调子:“盐粒白,盐粥甜,三族和,日子安……”
张婶蹲在灶房外熬盐粥,大铁锅里的粥“咕嘟”冒泡,她往里面撒了把新晒的细盐,又丢了几颗从漠北带来的野枣,甜香瞬间飘得满坡都是。
“阿鸦姑娘,快来尝尝!”张婶往阿鸦手里塞了个粗瓷碗,“这粥熬够三个时辰,沾着漠北的枣,甜到心里头!”
阿鸦接过碗,银镯在阳光下晃,她刚舀起一勺粥,突然顿住了——碗底沉着颗黑渣,不是枣核,是种泛着冷光的小颗粒,像极了辽太后之前用的化骨散残渣!“张婶,这粥别喝!”
她把碗往灶台上一放,指尖捏起黑渣,“是毒!有人在粥里下了东西!”
谢明砚刚从暗盐库出来,手里还抱着袋粗盐,听见喊声立刻冲过来。他捏起黑渣闻了闻,眉头拧成疙瘩:“是‘蚀盐散’,比化骨散更阴毒,沾着盐就会融,喝进肚子里,会慢慢烂掉肠胃!”
小姑娘突然攥着佩玉碎片跑过来,碎片的绿光往灶房的梁上晃:“佩玉说上面有人!藏在梁上!”谢明砚抬头看,果然见梁上趴着个黑影,穿着夜行衣,手里还攥着个小布袋,里面装的正是蚀盐散!
“下来!”谢明砚的短刀掷出去,正好扎在黑影的裤脚。那人“哎哟”一声,从梁上摔下来,刚要拔刀反抗,就被冲过来的腾格尔按在地上,马刀抵着他的咽喉:“说!谁派你来的?想干什么?”
黑影的脸涨得通红,却咬着牙不说话。阿鸦突然摸出银镯,往他眼前晃:“这镯子认识吗?辽太后的人,都该认得耶律珠的银镯!”
黑影的身子猛地一颤,眼神里露出恐惧:“是……是太后的侍女青禾派俺来的!她说……要毁了三族的宴会,让你们互相猜忌,再……再趁机抢盐脉之心!”
青禾!谢明砚心里一沉——辽太后死前,这个侍女就没露面,原来藏在暗处!他刚要追问,就听见暗盐库方向传来盐工的喊声:“谢大人!不好了!暗盐库的盐袋全渗进黑渣了!盐都变成黑的了!”
众人往暗盐库冲,刚进门就被一股怪味呛得皱眉——原本白花花的盐袋,现在全透着黑,盐粒从袋缝里漏出来,落在地上竟“滋啦”冒白烟,把地面蚀出小坑。铁蛋蹲在盐袋旁,用手指沾了点黑盐,瞬间就缩了回去:“是蚀盐散!撒得还不少,这一库盐,全毁了!”
巴图长老气得直跺脚,羊皮袄的袖子甩得啪啪响:“这青禾太歹毒!知道今天三族要办和宴,故意毁盐、下毒,就是想让咱们汉、蒙、漠北闹起来!”
小姑娘突然举着佩玉碎片往暗盐库的墙角晃,绿光映出个小小的脚印:“佩玉说,她还在坡上!藏在盐井废巷的方向!脚印是女人的,带着青禾的味道!”
谢明砚摸出怀里的合璧佩玉,金光往盐井废巷的方向飘,狼头图案竟隐隐映出个身影——是青禾!她手里举着个与盐脉之心相似的黑石头,正往共耘碑的桃苗方向跑,显然是想毁掉桃苗里的盐脉线索!
“快追!别让她碰桃苗!”谢明砚率先往废巷冲,阿鸦、铁蛋、腾格尔紧跟其后。盐井废巷的土墙上还留着当年盐霸的刻痕,青禾的身影在巷子里闪得飞快,她见被追上,突然往地上扔了个烟雾弹——黑烟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味道,呛得人睁不开眼。
“小心!烟里有毒!”阿鸦的银镯突然发烫,金光在烟雾里撑开个小屏障,“佩玉能挡毒!跟着光走!”
众人跟着金光往前冲,穿过烟雾,正好看见青禾举着黑石头往桃苗砸——那石头是“腐脉石”,之前李嵩用过,沾到盐脉的东西就会让其枯烂!
谢明砚想也没想,扑过去推开桃苗,黑石头“咚”地砸在地上,正好砸在桃核的根部,地面瞬间泛黑,桃苗的叶子竟开始发黄!
“桃苗!”小姑娘扑过去抱住桃苗,佩玉碎片往根部按,绿光拼命往土里钻,可叶子还是黄得越来越快。
青禾见状,冷笑着往巷外跑:“谢明砚,你以为救得了桃苗?太后早就留了后手,这腐脉石只是开始,接下来,望胡坡的盐脉,会一点点烂掉!”
谢明砚刚要追,怀里的合璧佩玉突然“嗡”地炸响,金光映出青禾腰间的令牌。
不是辽太后的,是个陌生的图案:黑色的蛇缠在盐晶上,与之前鸦衔盐的图案完全不同!
“你不是辽太后的人!”谢明砚突然喊,“这令牌是‘蛇盐教’的!你是蛇盐教的人!”
青禾的身子猛地一震,回头时,脸上的伪装已经撕去,露出张带着蛇形刺青的脸:“既然被你识破,那我也不装了!蛇盐教要的,从来不是盐脉,是盐脉之心里的‘盐灵’!
只要吸了盐灵,就能操控天下盐脉!辽太后,不过是我们的棋子!”
蛇盐教!这个名字谢明砚在耶律珠的笔记里见过,是个消失了几十年的邪派,专以盐为媒修炼邪术,当年被耶律珠重创,没想到还藏在暗处!
青禾突然往桃苗扔了把毒粉,转身就往关外跑:“盐灵在桃苗里,你们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蛇盐教的人,很快就会来!”
谢明砚护住桃苗,看着青禾跑远的方向,又看了看发黄的桃苗和被毁的暗盐库——三族的和宴还没开始,蛇盐教的威胁就来了,盐灵藏在桃苗里,随时可能被抢,而望胡坡的盐,已经被毁了大半,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更糟的是,怀里的合璧佩玉突然泛出诡异的黑光,狼头图案竟慢慢浮现出蛇形的影子。
蛇盐教的人,已经在往望胡坡赶了!
望胡坡的风突然冷了,裹着盐井废巷的土腥味,吹得桃苗发黄的叶子簌簌掉。
小姑娘跪在苗旁,佩玉碎片死死按在根部发黑的地方,绿宝石的光弱得像风中残烛,眼泪砸在土上,混着从根部渗出来的黑汁,洇出一个个小坑。
“别枯……别枯啊……”她的声音发颤,指尖被腐脉石的气熏得发红,却不肯松开。
老周蹲下来,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桃叶——是之前耶律珠栽的老桃树叶子,他一直珍藏着。
“试试这个!”老周把桃叶揉碎,撒在桃苗根部,又从盐仓拎来半桶没被污染的盐卤,小心地往土里浇,“当年珠姑娘说,老桃叶配盐卤,能解百毒,说不定能救这苗!”
盐卤刚渗进土里,桃苗的根部突然“滋啦”冒起白烟,黑汁渐渐淡了些。合璧佩玉的金光趁机往苗里钻,狼头图案映出里面蜷缩的盐灵。
是个小小的光团,像颗发光的盐粒,正被腐脉石的黑气缠得发抖。“是盐灵在撑着!”阿鸦的银镯突然发烫,金光与佩玉的光缠在一起,往盐灵的方向飘,“咱们得把腐脉石的气吸出来!”
谢明砚、铁蛋、腾格尔立刻围过来,把桃苗护在中间。
谢明砚举着合璧佩玉,阿鸦捏着银镯,铁蛋和腾格尔分别握着盐铁令牌和蒙族佩碎片——四样东西的光交织成一张网,往桃苗根部罩。
“吸!”谢明砚喊着,光网猛地收紧,腐脉石的黑气被一点点拽出来,在空中凝成个小黑球,刚要飘走,就被小姑娘的佩玉碎片吸了进去,碎片的绿光瞬间暗了,却把黑气牢牢锁在里面。
桃苗的叶子终于不再发黄,嫩尖重新泛出绿,枝桠上的新桃核也亮了些。众人刚松口气,就听见望胡坡的山口传来喊杀声——是蛇盐教的先头部队!
“是黑蛇旗!他们来了!”巴图长老举着马刀往山口跑,甲胄上的铜片被风吹得哗哗响,“至少有上百人!手里拿着带毒的铁钩,正往盐场冲!”
谢明砚往山口望,果然见黑色的旗帜在风里飘,旗上的蛇缠盐晶图案刺得人眼晕。蛇盐教的人穿着黑色短打,脸上画着蛇纹,手里的铁钩泛着冷光,钩尖沾着的毒汁滴在地上,瞬间蚀出小坑。盐场的盐工们慌了神,有的往盐仓躲,有的举着锄头想反抗,却被蛇盐教的毒钩划伤,胳膊瞬间肿了起来。
“快用盐卤泼他们!毒怕盐卤!”张婶拎着桶盐卤往蛇盐教的人冲,粗布袄被风吹得敞开,露出里面缠着的伤布,“俺们望胡坡的盐,不是让你们这些邪祟霍霍的!”
铁蛋带着盐铁帮的汉子们举着盐铁盾冲上去,盾牌是用盐铁铸的,正好能挡住毒钩。“俺们漠北的盐铁,专克你们这些蛇虫!”铁蛋的盾牌往个蛇盐教教徒的身上撞,那人惨叫着后退,铁钩掉在地上,被盐铁帮的汉子一脚踩断。
腾格尔的马刀在空中劈出寒光,直取冲在最前面的蛇盐教小头目。那头目举着铁钩格挡,钩尖刚碰到马刀,就被刀上的佩玉金光烫得“滋啦”响,铁钩瞬间变弯。“蒙族的刀,沾着草原的光,邪祟躲远点!”腾格尔嘶吼着,马刀往头目肩上劈,血溅在盐场的白盐上,洇出个暗红的印子。
谢明砚举着合璧佩玉往蛇盐教的队伍冲,佩玉的金光往他们脸上晃——画着蛇纹的教徒们突然惨叫起来,蛇纹竟慢慢褪去,露出下面苍白的脸:“是盐灵的光!快躲开!”
可蛇盐教的人太多,且个个不怕死,前赴后继地往盐场冲。谢明砚刚劈翻个教徒,就见远处的沙梁后又扬起尘烟——是蛇盐教的大部队!至少有上千人,还推着几辆黑木车,车上盖着黑布,隐约能看见里面装着的东西在动,像有无数条小蛇在里面爬。
“是‘盐蛇罐’!”阿鸦的脸色突然变了,银镯的光往黑木车晃,“蛇盐教用盐喂蛇,让蛇带毒,再把蛇罐砸开,蛇会往有盐的地方钻,见人就咬!”
谢明砚往盐仓的方向看,老周和张婶正带着盐工们往高地搬没被污染的盐袋,小姑娘抱着桃苗跟在后面,佩玉碎片的光往黑木车的方向晃,突然“嗡”地响了——碎片里的黑气竟与黑木车里的蛇气呼应起来,碎片的绿光瞬间变得诡异,像被蛇气染了似的。
“不好!碎片里的黑气被引活了!”谢明砚冲过去,想把碎片从姑娘手里拿过来,可碎片突然发烫,牢牢粘在姑娘的掌心,黑气顺着她的手臂往心口爬,姑娘的脸瞬间白了,嘴唇也开始发紫。
“俺没事……”小姑娘咬着牙,把碎片往桃苗上按,“佩玉说……用盐灵的光……能把黑气逼回去……”她的手刚碰到桃核,新桃核突然裂开道缝,里面飘出个小小的光团——是盐灵!盐灵的光往碎片上罩,黑气被一点点逼出来,可蛇盐教的黑木车已经到了盐场边,为首的人举着个蛇形法器,往空中一扬:“砸罐!让盐蛇咬碎他们!”
黑木车的盖子被掀开,无数条带毒的小蛇往盐场爬,吐着信子,直往盐工们冲。谢明砚刚要举着佩玉去挡,怀里的合璧佩玉突然泛出黑光,狼头图案竟慢慢变成了蛇形。
是蛇盐教的教主来了!远处的沙梁上,站着个穿着黑袍的人,手里举着个与盐脉之心相似的法器,正往望胡坡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