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果然比想象中更冷,我缩在马车里裹紧斗篷,望着窗外掠过的枯枝和积雪,心里却还在惦记着天启城的事。
云逸尘那小子最近怕是焦头烂额了吧?
自从离开京城后,每隔几日便收到他寄来的密信。起初只是些闲话家常,后来字里行间透出几分焦虑,说是有人在暗中搅局,云家在江南一带的生意接连受挫,几家酒楼被砸、布庄被烧,甚至连漕运都出了问题。
“这人下手够狠。”我一边翻看最新的密信,一边低声自语,“看来是冲着云家来的。”
随行护卫之一轻声问道:“姑娘,是否要回信?”
我摇头,“等到了北境再说。”
可如今,我已经抵达北境大营,坐在案前批阅军情,手里却还握着那封未拆的信。
“沈大人。”副将推门进来,“顾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我起身整理衣衫,一路穿过营帐,远远便听见顾言澈的声音从议事厅传来:“……若真是地方豪强所为,就该立刻派人查办。”
“问题是,”另一个声音低沉道,“他们背后有靠山。”
我挑帘而入,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顾言澈身上。他见我来了,眼中闪过一丝关切,随即正色道:“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讨论江南那边的情况。”
“云家的麻烦?”我坐下来,将密信放在桌上。
“不止是麻烦。”一名斥候拱手禀报,“据探子回报,近来有几家原本与云家合作的商会突然断了往来,转投另一家新起的商号。那家商号行事阴狠,不仅压价抢客,还煽动百姓闹事,甚至在码头上公然械斗。”
我皱眉,“哪家商号?”
“听闻叫‘鸿源’。”
我心头一跳。鸿源……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是不是萧家的产业?”我问。
“正是。”斥候点头,“萧婉仪的母族,一直想夺回朝堂话语权,如今借机扶持新的商业势力,显然是冲着云家来的。”
顾言澈冷笑一声,“萧氏倒是没死心。”
我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他们选这个时候出手,绝非偶然。”
“你是说……”顾言澈看向我。
“政变刚平息,朝廷内部尚未完全稳定,萧家趁虚而入,想从经济上削弱云家,进而动摇谢家与我们的根基。”我分析道,“若云家倒了,我们在南方的情报网、资源调配都会受影响。”
顾言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我陪你回去。”
我愣住,“你不是还要练兵?”
“北境局势已稳,我可以抽身几日。”他语气坚定,“这事不能让云逸尘一个人扛着。”
我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你总是这样。”
“怎样?”
“护短。”
他嘴角微扬,“那你呢?”
我轻笑,“我也护短。”
翌日清晨,我们便启程返回天启城。
一路上风雪交加,但我的心情却比来时轻松许多。顾言澈骑马走在前方,时不时回头看看我马车里的状况,偶尔还会亲自下马替我检查行李是否绑牢。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细心的人。”我在车窗边打趣道。
他挑眉,“以前是你不需要。”
我一时语塞,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回到天启城已是三日后,我刚踏入府邸,便看见云逸尘倚在门口,手中折扇半开,脸上挂着一贯的慵懒笑意。
“终于回来了。”他轻叹,“我差点以为你要在北境待到明年春天。”
“你还真能撑。”我下车,拍了拍他肩膀,“情况怎么样?”
他收起折扇,神情难得认真,“不太好。”
我跟着他进了书房,只见案上堆满了各地传来的急报,有的盖着火漆印,有的已经撕破边角,显然被反复翻看过。
“鸿源的动作越来越快。”他指着一份账册,“他们在各大港口设立关卡,强行收取高额通行费,凡是不听话的商队,不是货物被扣,就是船夫失踪。”
“这不是做生意,是劫道。”我皱眉。
“更糟的是,”他继续道,“有些地方官也掺和其中,默许他们的行为,甚至从中分利。”
我沉吟片刻,“有没有证据?”
“有是有,但不够硬。”他摇头,“他们做事很谨慎,都是私下交易,几乎没有留下书面证据。”
我走到窗前,望向远处熙攘的街市,脑海中迅速理清思路。
“我们要做的,不是直接扳倒鸿源,而是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我转身说道,“你先放出风去,就说云家有意退出江南市场,把生意让给他们。”
云逸尘一怔,“你想诈他们?”
“对。”我点头,“只要他们觉得胜券在握,就会放松警惕。到时候,我们再一举搜集证据,送交御史台。”
顾言澈站在一旁,听完后轻轻一笑,“你还是老样子,喜欢以退为进。”
“那是。”我扬眉,“不然怎么当你的白衣女侠。”
云逸尘笑着摇头,“你们俩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瞪他一眼,“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落难公子哥,少贫嘴。”
他耸耸肩,折扇一展,“好嘞,遵命。”
夜深人静,我坐在灯下仔细审阅情报,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是顾言澈。
“你在想什么?”他走到我身后,轻轻搭上我的肩膀。
“我在想,”我轻声道,“这场仗,不只是为了帮云逸尘。”
他微微一怔。
“如果连最亲近的人都护不住,谈何守护江山?”我抬头看他,“你说是不是?”
他注视着我许久,才低声答:“是。”
我靠在他怀里,闭上眼,“顾言澈,你说我们会赢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屋外,风雪渐歇,月光洒落庭院,照出一片银白。
而我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