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春风楼谢梧自然没有戴着碍事的帷帽,而是戴了一张有些敷衍的人皮面具。
做工精湛的人皮面具价格昂贵且数量有限,即便是谢梧,加上先前夏璟臣给她的,一共也只有三张。
这种普通的人皮面具并不是用来骗人的,只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罢了。比起普通遮脸的面具没那么惹人注意,但有心人稍微仔细也能看得出来是假的。
春风楼内部着实有些辜负了这个名字,里面不仅不让人如沐春风,反倒让人觉得乌烟瘴气。一踏入其中,空气中就有一股难言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是浓烈的酒气,刺鼻的脂粉气,汗水、血腥气、等等混合的味道。让人有些隐隐作呕,但大厅里疯狂的客人们却毫无所觉。
无数人围着七八张桌子,疯狂地叫嚣着下注。输了的人捶胸顿足,赢了的人欣喜若狂。
“两位客人是头一次来?不知想玩些什么?”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了上来,笑眯眯地道。
他的眼力极好,明明两人是并肩走进来的,他却直接对着谢梧问话,丝毫不因为谢梧是个女子而轻忽了她。
谢梧随手抛给她两颗龙眼大小的珍珠,那管事眼睛一亮,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珍珠,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这是南海珍珠,这样的品相大小,一颗价值不下三百两。最重要的是,能用这样的珠子当货币的,绝不会是普通的有钱人家。
“姑娘楼上请,这下面人多腌臜得很,不如姑娘到楼上坐坐?”管事笑道。
谢梧微微点头,“也罢。”
那管事殷勤地领着人上了二楼,楼上正好能俯视整个大堂。只见大堂里每张桌子自都摆满了真金白银各种珠翠金银,着实容易让人看着眼红,也更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谢梧也在大厅中看到了方才在门口见到那个赌徒,他涨红了脸,眼睛睁大几乎要凸出来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正一脸激动地跟着人押注,然后死死盯着庄家准备要开启骰盅的手。
那管事见谢梧看得认真,笑道:“这是最简单的赌骰子猜大小,姑娘可要试试?”
谢梧漫不经心地道:“试试也无妨。”她随手弹出一颗珍珠,正好落在了那一桌上,位置却与那赌徒押的相反。
管事见她这一手愣了愣,脸上越发恭敬起来,“姑娘这是押大还是押小?”
谢梧道:“押大押小有什么要紧?随手试试运气罢了。”
楼下的人也看了上来,管事朝下面打了个手势,下面的人会意,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桌上。
庄家揭开骰盅,有人哀嚎有人欢呼。
那赌徒惨白着脸,有些摇摇欲坠。
方才他用自己的命押了一千两,已经输得只剩下一百两了。他此时,终于有了一点自己是在赌命的真实感。
“看来姑娘运气不错,小人一会儿便让人将姑娘赢的送上来。”
谢梧毫不在意,转身往前走去,口中道:“没意思,听说你们春风楼很好玩,我怎么觉得无趣得很了?”
管事丝毫不以为忤,反倒笑得更加殷勤了。
“姑娘既然慕名而来,我们怎能让姑娘失望?”管事笑道:“一会儿咱们楼里确实有个好玩的玩法,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
“说说看。”
管事陪笑道:“这个……入场需得两千两。”
谢梧嗤笑一声,随手抛出一个绣袋。上好的锦缎做成的袋子,里面装了十来颗和方才一模一样的珍珠。
“若是言过其实了,别怪我不客气。”
管事接在手里,笑道:“姑娘后面请用茶吃点东西,最多再过两刻钟,好戏便要开场了,绝不会让姑娘失望。”
谢梧被安排进了二楼方面的一个厢房,厢房布置得十分雅致,房间一侧有一个伸展出去的凉台,垂下来的珠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站在里面却能看到了外面,四周一整圈都是这样的布置,十来个厢房环绕,下面是一块空旷的场地,场子中央有一座高台。如果谢梧坐在凉台边上,正好可以看清楚那高台上的情形。
楼下还有许多差不多的厢房,但视野和陈设显然都比不上二楼。
此时高台上正有几个曼妙女子在翩翩起舞。
谢梧站在珠帘后面望过去,隐约能看到许多厢房里都有人影,甚至有个人直接将头探出来,正有些意兴阑珊地打量着高台,显然是对台上的舞蹈并没有什么兴趣。
门被人敲开,秋溟从外面一闪而入。
“小姐。”
谢梧微微点头,指了指左右两边。
秋溟道:“小姐放心,春风楼这种厢房为了确保客人的隐私,每个厢房之间都加了三尺宽的夹层。又以石料填实了。只要不高声说话,声音传布出去。”
谢梧看了春寒一眼,春寒立刻上前检查,确定那所谓的夹层里真的没有藏人。
等到春寒朝她点了点头,谢梧才关上了通往凉台的门,走到房间中央的桌边坐下。桌上摆放着刚送来的各种茶点鲜果,谢梧随手拿了个果子在手里把玩。
“王婆子呢?”
秋溟低声道:“我看着她进了那边的厢房。”
春寒挑眉道:“她这样的人,进入这种地方应该很惹眼吧?”比他们小姐还惹眼。
秋溟摇头道:“她是从春风楼后门进去的,有人领着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来,春风楼的人全程没有过问。我悄悄打听过,二楼甲六号厢房被人长期包了,春风楼的规矩,只收钱,不打听客人的私事,也不打听客人的身份来历。”
“这么有钱?我方才进来花了两千两。”
春寒笑了笑道:“倒是没那么贵,两千两只是为了证明小姐有能力进入这里。这里一个月只要八千两,春风楼提供吃穿住行一切需求,都是最好的。”
“那也很贵,春风楼真会赚钱。”谢梧道。
一个月八千两,就是王孙公子也没几个敢这么花的。没见太后和信王连谢绾几万两的嫁妆都要算计么?
这人长期包下这里的厢房,也就是说即便什么都不做,一年也得近十万两银子。
这绝不会是普通人。
谢梧道:“盯紧,一定要查到里面人的身份。”
秋溟点头道:“是,小姐。只是恐怕需要点时间,春风楼的人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这人进出都带着面具,每隔几天才来一次,进去之后直到离开也不出门玩乐,也不要春风楼的人伺候。”
“当真是神秘。”谢梧饶有兴致地思索了片刻,才笑道:“有了,封大公子就住在这附近吧?你去一趟就说我有事与他相商,请他来一趟。”
秋溟也不问缘由,点头称是转身便出去了。
谢梧推开通向凉台的门,走到外面朝斜对面看去。
秋溟所说的甲六号房间同样低垂着珠帘,不仅如此珠帘里面似乎还隔了一层帘幕,丝毫看不到里面情形。
谢梧有些扫兴,回头问春寒,“你说,那个房间里会是什么人?”
春寒道:“有钱有势,但不想让人知道的人。”
如果是普通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即便跟樊氏有什么勾结,也犯不着费尽心思和金钱在这种地方弄一个房间作为接头地点。那些人有的是地方,也有的是能力不让人轻易发现。
像这样,反倒是容易让人觉得奇怪。
除非那人明面上无法随意动用自己的势力,只能靠钱来花子巷这样的地方解决问题。
但是,他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