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稀薄，勉强给山脊勾勒出一道惨白的轮廓。
夜风从沟底倒灌上来，带着一股陈年腐叶混合着湿泥土的腥气。
王大壮把脖子往破棉袄里又缩了缩，感觉后腰的凉气正毫无阻碍地往骨头缝里钻。
他婆娘今天中午的锅铲差点就呼他脸上了。
要是今晚再空着手回去，家里的那张硬板床恐怕也得跟他SAY GoodbYE。
他趴在土坎上，怀里抱着那杆磨得发亮的老火铳，眼睛死死盯着沟底那片唯一的空地，整个人几乎与枯草融为一体。
万籁俱寂中，只有他自己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悠长的抗议声。
就在他饿得快要出现幻觉时，沟底的阴影里，真的晃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极小的影子。
王大壮把眼睛瞪到最大，那影子居然是个直立行走的小人，身高顶多到他膝盖。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那小人走得不快，背着手，迈着四方步，颇有几分领导下乡视察的气度。
还没等王大壮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山间新品种，另一个方向的草丛里，又钻出了一个同样尺寸的小人。
两人在沟底正中央胜利会师。
王大壮把耳朵贴在冰冷的泥地上，勉强能听到他们尖细的说话声，像两只耗子在开茶话会。
“哟，老钱，你也出外勤？”
“可不是嘛，李总。”
“这个点儿出来，也是为了杨总的事？”
“还能有啥事。杨总最近那脸色，啧啧，灰败得跟上个季度的财报似的，一点光都没有。”
“谁说不是呢。我寻思着他怕是有坎过不去，过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做点危机公关。”
“我也是这个意思，毕竟咱们项目组不能没有杨总啊。”
王大壮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总不总的，什么财报项目组的。
这荒山野岭的，难道开了个分公司不成？
还危机公关。
他听着这俩小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还让不让人打猎了。
他猛地从土坎上站起来，运气丹田，对着沟底就是一声怒吼。
“开会滚出去开！”
“影响老子冲业绩了！”
那声浪如同炸雷，在山沟里来回滚动。
沟底那两个小小的身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片衣角都没剩下。
世界总算清净了。
王大壮满意地重新趴下，继续他未尽的狩猎事业。
大概又过了半袋烟的工夫，他布置在不远处的兽夹，突然“咔嚓”一声巨响。
成了。
王大壮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夹子里，一只体型不小的狐狸正疯狂挣扎，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呜咽。
他举起火把凑过去，昏黄的火光映亮了那狐狸的脸。
那只狐狸的左眼上，清清楚楚地烙着一块铜钱大小的秃疤，皮肉皱缩着，在火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王大壮提着狐狸后颈的手僵住了。
杨总？
杨疤眼？
他拎着不断扭动的狐狸，对着那张惊恐的狐狸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所以……业绩不好，是真的会掉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