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拓指向舆图,道:“按着往年我们对付这帮子胡人的情形看,如今正好是胡人草料肥熟、牛羊肥美的日子,周围依附于草原大汗的小部落定会派遣人手前去上供。
而我们这几年一直带兵严加死守,不让他们能彻底聚在一起,大汗估摸着也该忘记几个小部落的人长什么样子了。我只需要易容后,混进献礼的使者中,趁着他们这次聚会,制造混乱,找到通往地宫的密图。
然后再用芒种与你们报信,你们就听军师指挥,按着时间来地宫接我,如此一来,里应外合,打这群胡人一个措手不及,扬我大周煌煌天威。”
芒种是宇文拓养的一只海东青,速度极快,算是起了灵智的灵兽,在这塞外替宇文拓打探敌情立了大功。
而宇文拓本身对付塞外胡人已久,学了他们的语言,更是对他们大大小小的部落了如指掌,这才会提出孤身潜入的想法。
老将抚着胡须,思索片刻,提出问题:“将军,这几年来胡人迟迟未举办大型盛宴,如今莫名大办宴席,指不定有诈。”
宇文拓摇头,“不全是,那巴图和坦上次用刀涂了毒,狠狠砍了一刀,只收到了我垂危病重的消息,还不曾走漏出我已病好的消息。他正是想趁此机会重拾他大汗威风,收拾收拾依附于他的那些部落头子,顺带着打听我死没死的消息。
巴图和坦一向自恃甚远,他笃定了我解不了毒。”
宇文拓目光悠长,似乎刺透了扬着风沙的草原和漠海,看到了坐在毡帐里,搂着阏氏喝酒的络腮胡男人。
他十六岁上战场,第一次对上的敌人是巴图和坦的小儿子莫日根,莫日根持着鞭子肆意抽打着奴隶,任凭奴隶架着几十斤重的木头架子,抽的奴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宇文拓放飞了芒种,搭弓射箭,锐利的眼神对准了正在肆意大笑的男孩。
松开手,包了铁皮的箭簇飞快地刺过去,宇文拓用了十足的内力。
唰唰唰!宇文拓剑眉轻挑,四箭连发,一箭直射向莫日根,其余二箭跟随其后,左右分开,插进了莫日根身边两个护卫的喉中。
莫日根察觉到了危险,连忙挥动鞭子,缠着奴隶的喉咙,提身而起,箭矢穿过了奴隶的喉咙,莫日根瞳孔猛地一收,只来得及侧脸!
下一刻就是火辣辣的刺激感从脸颊一侧传出来,莫日根捏着鞭子,狼狈地在地上滚落。
周围的护卫纷纷拔刀警惕,宇文拓判断出跟在莫日根身边的是好几个后天六段的武者,看来传言的巴图和坦特别宠爱这个小儿子果真不假。
宇文拓嗤笑,以为这样就够了吗?他夹住马腹,牵起缰绳,快速离开原地。
别忘了,他可是射出了四箭!这最后一箭,他射向天空,就是为了虚晃一招。山下传来莫日根痛苦地哀嚎,莫日根跪倒在地上,他举着手,挡在右眼前,一根箭矢刺穿了犀牛骨作的鞭子把柄,扎进了他的眼眶里,汩汩的血止不住外流。
后面,他便听说了莫日根变成独眼龙的下场和巴图和坦的诅咒,宇文拓知道,巴图和坦将用他的一生来不死不休地纠缠自己。
那又如何?他第一次上战场射的瞎他儿子的眼睛,过几年他再上战场就取得了莫日根他老子的项上人头。
宇文拓有这个自信心,更有这个野望和雄心,太子十八能策马平雪岭熊兵,取了宁古国将军的人头,他也能!他要让他看见自己,让他知道自己会有多么的优秀!
这些年和巴图和坦作对这么久,他还能不了解这个老对手的脾气?
宇文拓看向周围几人:“你们跟了我也有9年了,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这次行动务必保密。”
他叮嘱老将几人继续向外传达他病重将死的消息,有必要时,可以主动挂上白布来示敌,同时,由身形和他相似的副将假扮他。
“孙军医、杜康,还得麻烦你们盯着营里某些不老实的家伙,”宇文拓对着孙军医和杜康拱手,两人连忙回礼应声,“军师应该已经稳住了城里的那些官员们,等他回来,一切都听他安排。后面再由芒种替我与你们联络。”
宇文拓交代完,“其余安排同往常一样,若是发现可疑的、擅闯军营的,立马拿下!”
他周身杀气四溢,眼里一片冰冷,嘴角压低,“至于先前抓的那批胡人探子,留一个活口放回去传递假消息,剩下的斩立决。”
众人纷纷行礼应下,正要离去做事,却被眉间挂着忧虑的孙军医喊住。
“将军!还请听老夫几句劝!毕竟您的身体是上了根基,如今才拔除不久,若是孤身前去,老夫实在不敢放心,不如带上杜康这小子。他人也忠实机灵,跟在老夫身边也懂了几分药性,若是将军又遇到什么事情,也好多个帮手,”孙军医此话也在情理之中,其余将领们细细思考后,也觉得不错,纷纷赞同,“而且杜康他在军营里呆了也是有几年了,身体也算是健壮,比起老夫来说,定不会拖了将军后腿。”
宇文拓闻言,陷入沉思,正要开口说话。
却被周潋光抢了一步开口。
周潋光一直用着隐匿的天赋,乐得自然不被人注意,听着宇文拓的安排,也觉得是当下合理的方式——况且,有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状况随行,定是不会让宇文拓受伤。
可当他听见孙军医要让杜康随行时,周潋光不干了!
论身手、论医术、论私心他可是大大压过杜康一头,而且如果借着孙军医的话,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保护拓儿了,哪里还用的着自己去当梁上君子,做这些和偷鸡摸狗无异的事情?
“等等,诸位,若是论身手、论医术,我随将军去岂不是更好?”周潋光大大方方地提出来,“虽然我与诸位相识不久,但我与诸位一样是拳拳爱护将军之心。何况我既然救了将军,自然是不会加害于他。”
孙军医捏着胡子的手顿住,他对周潋光身份依然存疑,刚要说些什么阻止。
却见宇文拓点头答应,“好,那你随我一同前去。”
“将军!慎思!”几位将领虽然知道周潋光是救了将军的恩人,但内心依旧和孙军医一样无法轻易信任,纷纷出言劝阻。
宇文拓一一看过去,道:“本将曾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副将,你不曾也是如此,而我如今也依然愿意把后背交付予你。王医师救了我的命,他愿意担着掉脑袋的风险跟着我,我自然也愿意投桃报李,相信他。”
被指出的副将回忆起过往,眼眶红润,“喏”了一声,不再阻止,其余几人也只好相信自己的主将。
“既如此,便由我和王医师同去,”宇文拓拍板,“大家便散去各做各的,按照之前安排的来。”
一时间,众人作鸟兽散,只留下周潋光和宇文拓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