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遗留下的因果。”夙的声音仿佛从天地裂缝中传来,低沉中透出荒芜,“你踏进这里,是命数所指,还是仇念牵引?”
“是我自己。”凌宇缓缓开口,眼神沉冷如冰,“我斩命,不为谁代言,不为谁赎罪,只因我不认这天。”
夙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他的笑声如同万灵哭嚎,笑声中,所有漂浮的神影纷纷化作齑粉,随风而去。他伸出一指点向凌宇眉心,那指尖带着万古记忆的光辉,一瞬间无数画面涌入凌宇脑海,那是天命初铸之时的浩瀚,那是神只背叛彼此的裂痕,那是星渊之外,一只眼睛自虚空睁开,俯瞰众生的真实。
“你若执剑向天,那眼睛也会看见你。”夙喃喃低语,“它不会允许你成功。”
凌宇忽然拔剑,星辰剑化作一道流光斩向夙,夙却未闪避,那道剑光在他眉心炸裂,将他躯体一分为二,而他神魂却未破散,反而在虚空中升腾出一道真正的意志残念,那残念化作一道古钟,悬于凌宇头顶,不断鸣响,将他体内的封印一层层破开。
凌宇闭目静立,体内星辰在交汇,每一次古钟震响,都有一道远古封印崩解,他的本源在此刻暴涨,那是被封存的九十九重神魂本体,每一重都带着曾经踏足神道尽头的印记。随着最后一声钟鸣,他的双眼睁开,瞳孔中浮现一枚倒转的星图,那不是寻常命格之-相,而是“逆命”。
轰!
轮神域开始坍塌,所有规则在倒流,一道苍茫的声音从深处传来:“逆命者现,天罚将至。”
天罚来得不是雷霆,而是一道紫金巨爪自星图中探出,那是执掌因果神书的道裁之手,曾灭过万灵血脉,封过万王帝魂,它代表着不容抗拒的秩序本源。巨爪横空落下,凌宇仰头,手中星辰剑化作千丈星瀑,一剑劈向那只手掌,天地为之倾斜,虚空为之断裂。
可那手掌之强,已超出任何法则所能束缚,即便是夙的神念古钟也被生生捏碎,凌宇被那掌压得血洒三千丈,骨骼尽碎,却仍然屹立未倒。他狂吼一声,体内最后一重封印炸开,那是他体内唯——缕未醒的命焰——不灭星魂,早已失传于纪元前的原始神族之血,被他以自身为炉,在这一刻强行燃烧六。
星魂燃起,他整个人仿佛成为星海核心,万道灵力汇聚而来,竟硬生生在道裁之手的掌心之中撕出一道缺口,他的身体伴随剑光冲出封锁,顺着那道缝隙杀入虚空高处,直指那枚注视他已久的眼睛。
那只眼睛终于睁开了,一只苍白无比、冷漠至极的瞳孔自混沌之上显现,仿佛这天地就是它的眼睑,它的注视使凌宇体内神血近乎冻结,所有天道法则在它面前如尘埃般飘散。可凌宇并未后退,他以自身为矛,剑为锋,轰然撞上那道注视。
“你不该存在。”那眼中的声音震荡出亿万神魂共鸣。
“我偏偏在。”凌宇低吼出声,剑锋直刺瞳心,彼时他再不借助任何外力,只以自身意志为引,那是他从星渊深处爬出、从命运裂缝中挣断的意志,是一切被遗忘者的意志。
轰然巨响之中,整片神墓剧烈崩塌,命轮彻底碎裂,那只眼睛发出不甘的怒啸,被凌宇以剑意劈出一道星裂痕。此刻他飘浮在星渊中央,背后无天,无地,无神明之影,唯有那柄正在缓缓恢复的星辰剑,和他染满鲜血的手掌仍未放松。
远方的虚空开始重新闭合,神墓碎片向四方溃散,一缕紫金之芒从那崩塌中心缓缓升起,那是失落已久的“天命残印”,唯有打破命轮者才有资格接引它。可它并未主动降临于凌宇,而是漂浮不动,仿佛在等待最终的选择。
凌宇望着那枚残印,沉默许久。他知道,一旦接引,自己将成为新一任天命主宰,但也将继承那只眼睛留下的所有桎梏。他缓缓伸出手,手掌在残印前停顿,指尖与光芒之间只剩下薄薄一寸距离。
而在此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鼓声,那鼓声来自远古,更来自他自身体内未曾显现的另一段命魂,那是从未燃尽的黑暗星火,是早已在他体内沉睡万年的另一种可能——不立天命,斩尽天命。
他的掌心在此刻微微下移,并未触碰那枚残印,反而收回了手。星辰剑自动归鞘,凌宇望向虚空尽头,那只注视已不再,但他却感觉到,真正的对手还未现世。天命已崩,而真正的敌人,或许藏于命轮之外的界限尽头。
他转身,踏着神墓的碎片,走向那尚未开启的更深混沌,脚步沉稳,身影坚定。星图在他脚下碎开,又随他重组。
混沌的尽头,不再是虚无。凌宇踏碎命轮之后,踏入的是一片从未有人记载的古域,这里没有时光的流动,天地静止,仿佛整个世界只为等待他的到来而凝固。他的身影踏出一步,身后星屑燃烧,在无声的黑夜中拖出一道流火轨迹。
在他脚下,是一座被无数神文缠绕的古殿,横卧于时间之外。殿门紧闭,门上刻着的是太古十族的血誓,每一道誓文都以远古帝王的精血祭炼,早已不应存在于任何生灵的记忆中。凌宇凝视片刻,眼中浮现九星逆转的神图,那是他斩天之后从命轮深处带出的唯一印记,如今正缓缓在他眉心旋转,引动殿门生出低沉回应。
古殿在轰鸣声中缓缓开启,一股苍老到无法形容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岁月本源的腐朽气,仿佛脚下的大地正随他的靠近一点点崩塌。
他没有犹豫,身影化作一道光影踏入殿中,一刹那,天穹扭曲,时空逆流,他仿佛回到了天地初开的洪荒纪年。
古殿内部并无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只有一块高悬的石碑,碑面铭刻四个苍茫古字:“逆神禁台”。在那碑下,一座血池幽幽涌动,血液不属于任何已知神族,那是万神混血之源,传说中只有天道之外的存在,才有资格以自身为引引动此池。而池中赫然漂浮着一具已经干枯的尸体,身穿玄金战袍,额头裂痕直贯眉心,一柄封印着无数星辰规则的断剑贯穿心脉。
那具尸体并非腐朽,而是以某种古老规则强行凝固,仿佛正等待某一刻的苏醒。凌宇缓步靠近,剑意隐隐涌动,然而当他靠近血池三丈之距时,那尸体忽然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死寂无光的瞳孔,空洞中却映出凌宇的倒影。
“你,不该来这里。”那声音沙哑低沉,仿佛来自永恒之外,“你走错了一步,便再也不能回头。”
凌宇没有退,反而再进一步,星辰剑缓缓出鞘,剑锋直指尸体眉心:“既已来,又何须回头。”
那尸体眼神微动,似有所悟,忽而笑了,干裂的嘴唇竟隐约带着几分快意:“很好,很久了终于有人再次踏上这条路。”
说罢,那具尸体忽然燃起,血池随之沸腾,一道道神性符文从尸体体内涌出,直冲凌宇体内而来。他未曾闪避,任由那些符文侵入,体内的逆命星图顿时疯狂旋转,仿佛在吸收什么久违的本源。剧烈的痛楚几乎将他撕裂,那些符文每一道都如一座神山压下,将他神魂一点点捶打成型。
而那具尸体在完成最后的传承后,轰然炸裂,碎片化作一道道血影没入凌宇的四肢百骸。刹那间,他的骨骼重塑,血肉重凝,神魂与体魄之间不再隔阂,而是一体贯通的完美容器,仿佛这一具躯壳终于成为可容神命之炉。
但那逆神禁台的考验显然还未结束。在古殿的另一端,一道锁链缓缓垂下,那是由万界神骨炼成的囚锁,另一端的尽头,是一尊被五道天柱穿透的巨影。那巨影身高百丈,面目模糊,双瞳早已封闭,身上的伤痕无一不是天道留下的刑痕。
“他,是上一个逆命者。”
一道女声自虚空响起,声音冷如冰霜,却带着说不清的悲意,“但他失败了,失败得太过彻底。”
凌宇望着那巨影,心中无波。他知道每一次逆命,都意味着与整个天地意志的对抗。而眼前这尊巨影,是那场赌命博弈的最终失败者。他走上前,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出神光符印,似乎与这座古殿本源逐渐产生共鸣。
女声继续低语:“你若要走得更远,必须接过他的意志。”
“那便给我。”凌宇淡声回应。
轰然之间,那五道天柱震动,天地元气暴乱,封印开始松动。巨影体内无穷记忆如浪潮涌来,凌宇脑海被强行灌入万世轮回的画面,那是一次次冲击天道失败的画面,每一次都血染万界,每一次都只差一步便可逆转宿命。
凌宇的身体在巨大的信息流冲击下几近碎裂,但他眼中没有半分退缩,只是缓缓抬头,眼中的逆星图竟开始朝着那巨影所在旋转,他的气息与那巨影竟逐渐重叠,仿佛正继承其未尽的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