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陆队会不会被高局撵出来?”
“不知道啊,要不谁去劝劝?”
“谁敢去啊?”
刚刚发生混乱后,一行人全部坐在办公室等陆骁回来,至于局长的意图,心里都有许多猜测,却不敢放在明面上讨论。
解云帆扫视了一圈,伸了个懒腰,侧身跟沈昭说道:
“你们先等着,我去看看我队里那几个小朋友的伤势。帮我跟老陆说一声,晚上一块儿吃饭。他请我哈~”
沈昭点了点头:“今天,多谢。”
“没事儿,让老陆给我们队补点儿医药费就行!”
解云帆扬长而去,办公室其余几人围着老周问个不停,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昭盯着老周看了好几眼,老周从始至终都是一脸懵的表情。
他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陆骁,怎么还没回来。
高建民办公室内。
陆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建民,在等一个答案。
高建民凝视着他,半晌,笑了笑。笑容中好像有一丝欣赏,也有一丝无奈。
他叹了一口气,把茶杯放下后退了半步,手往办公桌右下方拉了一把抽屉。
抽出了一沓纸,往桌面上一甩。
“唰——”
本来堆在一起的文件被甩得微微分散,陆骁一怔,本能低头看了一眼。
这些文件......
投诉单、举报信、匿名信件——全是关于自己的控诉。
暴力执法、滥用职权、私闯民宅......
这些文件中还夹杂着监控录影的照片,甚至陆骁拉着“无关人员”沈昭出双入对查案的消息也被添油加醋放了进去。
高建民靠在椅子上,神色平静。
这些投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被高建民压了下来,但其中最要命的还属于彭程远家的控诉......
彭老爷子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器官能移植,昨天刚刚在医院断气。
彭程远因为涉嫌人口买卖关在警局,但彭家其他人听说了其中的缘由后都将老爷子去世的矛头指向了陆骁。
认为是他们抓人惊动了老爷子,把彭老爷子给吓死了。
陆骁看着面前的文件,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心脏。
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撑着自己的身体翻动一张张纸张。嘴里喃喃着:“我这都是为了查案......”
高建民看着陆骁,眼神里带着压抑的疲惫和无奈:“我当然知道。”
“可背后盯着你,盯着这个案子的人太多了,小陆。”
陆骁指节紧绷,青筋暴起,却无话可说。
手里随便一个投诉都能让他暂且停职查办,不论停职后是什么调查结果,停职这个动作本身都会对案件进程产生不小的影响。
高建民继续说道:“如果今天翟宏天落在了你的手里,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坐在这和我吵?不出两天,各个方向都会给我压力,以各种罪名要求对你“内部调查”。”
“我们想要翟宏天付出代价,但翟宏天背后有无数人,想要你的命,小陆。”
空气死一般凝固。
陆骁胸口像压着巨石,动弹不得。
高建民的声音放缓,却更加有力:“你们现在救出了那些孩子,还捣毁了他的核心据点。这个案子已经算相当完美了。我们不仅是在给翟宏天放口子,同样,也在警告那些与翟宏天为伍的豺狼虎豹,让他们看清现实!”
“就这么难吗?”陆骁看着高建民,摇着头,目光中全是失望。
高建民轻轻笑了笑:“是啊,这世上的所有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在白与黑的交界处,不是界限清晰不可逾越的鸿沟,而是——大片的灰色地带。”
“至于翟宏天,看似有条活路,但他做的事情已经全盘暴露在阳光下,有无数人想缝住他的嘴。”
他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一下一下给陆骁心中无处安放的愤怒找到了落脚点。
“我们真正要的,不仅是翟宏天归案,还有他背后那些脏东西现身。翟宏天,不过是个引子——”
陆骁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但还是挤出了一句:“高局,您......我理解。可为什么现在才说?”
高建民盯着他,忽然叹了口气:“你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什么德行了,要是让你知道我不让你抓翟宏天,你敢保证自己不会表面答应我,背地里偷偷跟着翟宏天吗?你这样早晚暴露!”
陆骁撇了撇嘴:“我——!”
“行了,我知道你憋着气,但你这个位置,还是要学会忍耐。哪怕你手里握着刀,也要等到能一击毙命的时候,才扎下去。”
办公室内只剩下游鱼在鱼缸摆动尾巴的声音。
“该审的审,该查的查,翟宏天那边,再多点耐心吧。他的窝都被你端了,闹不出什么水花。那些孩子,之后和慈善机构谈谈,做好心理干预后去上学吧。”
陆骁还是不死心道:“这案子......就这样了吗?”
“嗯,就这样了。”
“明白了。”
陆骁站定,敬了个礼,闭了闭眼转身离去。
——
“哥你回来了!”
“怎么样啊?没挨骂吧?”
“高局到底咋想的啊?”
“哎呀你们别问了,没看到陆队脸色差吗?”
办公室所有人纷纷起身,沈昭第一个迎了上来,眼神只是沉静地看着他。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手放在了陆骁的手腕上,牢牢攥了攥。
陆骁垂眸,老周也凑了过来:“陆队......”
陆骁喉结滚了滚,沉沉吐了口气:“老周,对不住啊。我不该朝你发火。”
他说着,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陆队你别那么说,没抓住翟宏天,我自责的够呛......我们查监控!高铁站飞机场严查!还有时间!我这就去查,我这就去!”
老周说着就要去调监控抓人,陆骁伸手拦了拦,眸色一沉:“咱们不抓了,该审的审完,尽快结案吧。”
办公室所有人此刻都沉默了,陆骁的话像刀划过骨头,每个人的胸腔都闷闷的。
所有人,并肩奋战了这么久,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草草收场......
但没有人再发问,还有数不清的事情需要善后,还有十几双年幼懵懂的目光等着他们去安抚。
还远远没有结束——
即便被豺狼咬得遍体鳞伤,他们依然需要并肩而行。
而在此时,城市边缘昏暗的地下室中。
一个戴着白色手套的男人,正轻轻靠在绿色丝绒沙发上,琥珀色的眼瞳中透出几分不耐烦。
终于,他的手指轻碰了碰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传来:
“老板,翟宏天已经抓到了。要带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