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阁,大夏的权力中枢,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烛火在巨大的青铜鹤嘴灯中摇曳,将墙壁上悬挂的猛虎下山图映照得狰狞可怖。
林风端坐于龙椅之上,一身玄色常服也掩盖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铁血杀伐之气。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御案,每一下,都让下方站立的十几位帝国重臣心头一跳。
白发苍苍的内阁首辅徐文远,兵部尚书张瀚,以及五军都督府的几位大都督,包括那位以勇猛着称的武状元石破军,此刻都垂手而立,大气不敢出。
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陪着林风一路走过来的,太清楚这位帝王此刻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商议,而是决断。
“诸位都看看吧。”林风将卡莲娜的求援信往案上一丢,总管太监立刻小心翼翼地取了,依次传给众臣。
信纸在每一个重臣手中停留的时间都不长,但每一个看过的人,脸色都变得愈发沉重。
“普特蒂王朝……”徐首辅捋着胡须,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率先开口:“陛下,此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竟敢趁我大夏休养生息之际,觊觎南洋,实乃自取灭亡!”
他这话说的义正辞严,但紧接着话锋一转:“然,南洋路途遥远,瘴气遍地,我大夏水师成军不久,却从未进行过如此规模的远征。且国库刚刚充盈,百废待兴,若再起大战,恐……动摇国本啊,陛下!”
徐阶代表的是文官集团的普遍看法:谨慎。战争,打的是钱粮,是国力。在他们看来,南洋终究是化外之地,为了一个藩属女王而倾国远征,风险太大。
“徐首辅此言差矣!”一个洪亮的声音立刻反驳道,正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岳胜。他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虬髯,性如烈火。
“南洋是什么?是咱们大夏的南大门!是我大夏通往西洋的黄金水道!如今普特蒂的舰队堵在了咱们家门口,这和把刀架在咱们脖子上有何区别?今天他敢动卡莲娜女王,明天他就敢炮轰我南洋港!此战若不打,我大夏颜面何存?天下诸藩,谁还服我?”
岳胜向前一步,声如洪钟:“还有那个什么‘无敌舰队’,俺呸!一群连海都没见过的旱鸭子,也敢称无敌?陛下,给末将三万水师,半年之内,末将定将那普特蒂国王的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他这番粗豪的话,引得几位武将纷纷附和,一时间,麒麟阁内战意昂然。
“岳将军勇则勇矣,却未免轻敌。”兵部尚书张瀚站了出来,他为人更为持重,“情报太少。普特蒂王朝的舰队规模、火炮形制、战术打法,我们一无所知。卡莲娜女王的信中也只提到‘船坚炮利’四字,这太过笼统。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贸然出兵,恐怕会重蹈前朝远征之覆辙。”
张瀚的担忧不无道理,殿内的气氛一分为二,主战派与主慎派争论不休。
“陛下,臣以为,可先派遣使团,予以斥责,令其退兵。同时命沿海都司加强戒备,并拨付部分军资,支援卡莲娜女王,令其先行抵挡。我方则可利用这段时间,整军备战,探明虚实,再做定夺。此乃万全之策。”徐首辅再次躬身,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万全之策?”林风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让整个麒麟阁安静了下来。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国库要顾,虚实要探,但你们都忘了一件事。”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南洋菲屏国的位置上。
“卡莲娜,是朕的人!”
这六个字,掷地有声,带着一股霸道无比的宣告。
“她替朕整合南洋,建立舰队,守我南疆,功不可没!如今她有难,朕若只派个使臣去骂几句,再给点不痛不痒的支援,天下人会如何看朕?朕的盟友会如何想?那些刚刚归顺的部族,是不是也会觉得,朕的承诺,不过是一纸空文?”
他转过身,环视众臣,目光所及,无人敢与之对视。
“普特蒂王朝,不是在打卡莲娜,他是在打朕的脸!他所谓的‘无敌舰队’,不是在挑战南洋的秩序,他是在挑战我大夏的权威!这一战,朕若退了,我大夏刚刚建立起来的四海威仪,将荡然无存!”
“至于情报,”林风冷笑一声,“最好的情报,就是用朕的龙旗,去撞碎他们的战舰!用朕的炮火,去问问他们的国王,是谁给他的胆子!”
他走到岳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胆气,很好。但光有胆气不够。”
他又看向张瀚:“你够持重,也很好。但太过持重,就会错失战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徐阶身上:“首辅为国计民生考量,更是忠心可嘉。但朕要告诉你,最大的国本,不是国库里有多少银子,而是我大夏将士的脊梁,有没有被打断!是我大夏子民的信心,有没有被摧垮!”
一番话,说得众臣或热血沸腾,或羞愧低头。
林风走回御案后,重新坐下,语气恢复了平静,但那份决断却再无人可以动摇。
“朕意已决。”
他看着下方,缓缓说道:“朕要亲征。”
“陛下,万万不可!”徐阶闻言,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是万乘之尊,国之根本,岂能再次亲身犯险!臣……恳请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一众文臣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林风看着他们,眼神中没有不耐,反而带着一丝暖意。他知道这些人是真心为他着想。
“都起来吧。”他抬了抬手,“朕知道你们的忠心。但正因如此,这一战,朕才必须去。”
“其一,此战乃我大夏立国以来,首次对阵一个真正的王朝。朕若不去,军心不稳。朕亲自挂帅,三军用命,士气可增十倍。”
“其二,南洋舰队是朕一手组建,卡莲娜是朕亲选的统帅。他们的战法,他们的脾性,朕最清楚。如何将大夏水师与南洋舰队协同作战,朕在,才能做到最优。”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甚至带着几分少年般的狂热,“朕的手痒了。普特蒂王朝,既然他们自己把脖子伸了过来,朕没有不笑纳的道理。”
最后这句话,他是在心中对自己说的。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徐阶,语气变得柔和:“徐爱卿,你放心。朕不会去送死。朕走之后,朝堂,就拜托给你了。你替朕守好这个家,朕去替你们,打出一个至少五十年的太平!”
徐阶老泪纵横,他知道,皇帝一旦做出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只能重重叩首:“臣……遵旨!臣等必为陛下守好江山,恭候陛下凯旋!”
“好!”林风站起身,豪情万丈,“传朕旨意!命东海、南海两大舰队,即刻向南洋集结。
命兵仗局,将所有新式‘神威大炮’,优先装备远征舰队。命户部、工部,全力保障后勤。十日后,朕要在南洋港,祭旗!”
君王一怒,风雷激荡。
皇帝要再度亲征的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紫禁城。
长春宫内,拓跋格桑正在擦拭她的弯刀。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这才是我认识的林风,这才是我愿意追随的大汗。”她喃喃自语。
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担忧,全是兴奋与向往。
战争,征服,这才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旋律。
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去请求林风,带她一起去。
她想亲眼看看,大夏的龙旗,如何在异国的海洋上猎猎飞扬。
她放下弯刀,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西域地图。
她想起了自己对赵姝颖说的话,要将西域的饮品纳入体系。
现在看来,这不仅仅是扩大影响力,更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提前铺路。
她立刻提笔写下一道命令,交给心腹:
“以御茶房桑妃之名,传令给我们在西域的所有商队,不惜一切代价,收集所有关于普特蒂王朝的情报,尤其是他们的港口、造船厂、以及那支‘无敌舰队’的任何信息!”
她不能随驾出征,但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参与到这场战争中。
而和风殿的岛津笃子,在听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
她刚刚找到的依靠,那座让她能在这深宫中站稳脚跟的大山,竟然要走了?要去一个遥远而危险的战场?
一阵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害怕林风会战败,更害怕林风会忘了她。
她这个“贡茶司”主理,若是没有了皇帝的恩宠,立刻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她跪坐在殿中,手脚冰凉,直到深夜。
忽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岛津笃子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挣扎着起身相迎,却见林风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常服,竟穿上了一身金丝软甲,整个人英武不凡,却也带着一股即将远行的风尘。
“参见陛下。”她盈盈下拜。
“起来吧。”林风扶起她,看着她苍白而惊惶的脸,心中一软。
他知道自己突然决定出征,对这个刚刚建立起信心的女子打击有多大。
他拉着她坐下,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反而开门见山:“笃子,朕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陛下请讲,笃子万死不辞!”她急切地说道。
林风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令牌,递给她:“这是‘龙卫’的令牌。朕走之后,会留下一支龙卫暗中保护你。而你要做的,就是用好你的‘贡茶司’。”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朕要你,在朕远征期间,彻底摸清东瀛国内有没有与普特蒂王朝有过来往的大名,更要彻查!朕回来之后,要看到一份完整的报告。”
“朕不是在防你,也不是在试探你。”林风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朕是在告诉你,你是朕安插在东边的一双眼睛。朕的后方,除了皇后,就交给你了。你,敢不敢接下这个担子?”
岛津笃子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
那份恐慌和不安,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所取代。他没有把她当成一个需要安慰的弱女子,而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托付重任的臂助。
她双手接过那枚冰冷的令牌,紧紧地握在掌心,仿佛握住了一团火焰。
她深深地俯下身,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
“臣妾……遵旨!”
这一夜,注定无眠。帝王的雷霆之怒,不仅震动了朝堂,也为他后宫的每一个女人,指明了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