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
油灯的光落在灼其华苍白的脸上,温安宁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她望着他紧蹙的眉头,指尖悬在他衣襟的系带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就当是治病……对,只是治病。”她在心里反复念叨,可脸颊的热度却骗不了人。上回在百草谷,灼其华情况也是如此?她犹豫许久才决定去救治灼其华,终究还是被阿妩抢了先!
那时她安慰自己,阿妩本就喜欢灼大哥,她的身份永远不能明面上,她还有机会!如今局面再自己面前,与她想象完全不同!
如今灼其华的情况,却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快不行了……”指尖终于触到粗糙的布面,她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
目光扫过他渗血的伤口,那是为了护着她和孟晚舟才添的新伤,后背纵横的划痕更是触目惊心。
喉间突然发紧,眼眶里的水汽越聚越多——她是医者,见惯了生死,可唯独见不得他出事。
“医者仁心,不分男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别开视线,手指再次探向系带。
布结解开的瞬间,她飞快地闭上眼,睫毛却抖得像风中的蝶翼。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血腥味,混杂着淡淡的香味,那是灼其华特有的香气!
平日里清冽,此刻却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颈间发麻。
“就一会……就好了。”她这样告诉自己,俯下身时,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唇瓣相触的刹那,她像被电流击中,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的唇微凉,带着血的腥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是她先前喂他吃的丹药留下的痕迹。
“唔……”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吟,温安宁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差点跌坐在地。
她想退开,脑子里却炸开一个念头:我必须救他,我不能放弃!
方才探脉时,他体内气息紊乱不成样子,那些交织的气息,快要绞断他最后一丝生机,只有与女子阴阳调和是唯一能浇灭这团火的水。
“安…宁……”他突然唤她,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脆弱。
温安宁猛地睁开眼,撞进他赤红尚未褪尽的眸子里。
那里面没有平日的清冷,没有入魔时的暴戾,只有一片混沌的依赖,像迷路的孩子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软。
油灯的火苗突然跳了一下,将两人交握的手影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温安宁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舍不得挣开——那滚烫的掌心下,是他藏不住的颤抖,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带着孤注一掷的依赖。
“灼大哥……”她低唤,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他耳畔时,他喉间滚过一声模糊的回应,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颈间的气息愈发灼热,她微微偏头,发丝不经意扫过他的脸颊,他却像被烫到一般,呼吸骤然急促。
体内的两股力量还在冲撞,可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丝微妙的牵引,她的温润内力如溪,正一点点抚平他魔气翻涌的躁烈,而他的气息也像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脉络,难分彼此。
她想起初遇时的那桩意外。
两人骑马相遇,马儿受惊,那时灼其华还未有内力,仓促之下,两人跌下马,唇瓣仓促相触。
那时她只当是惊吓,红着脸推开他,心跳却乱了半宿。
原来有些心动,早就在那时生了根,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
他的手缓缓松开她的手腕,转而轻轻按在她的后颈,动作生涩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她没有躲,闭上眼睛的瞬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像浸了月光的药草,让人莫名心安。
窗外的云不知何时散开了,月光漏进窗棂,在地上织出银白的网。
油灯的光晕渐渐柔和,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墙上的斑驳裂痕仿佛都被这暖意熨平。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她的心跳却依旧如鼓,只是那鼓点里,早已没了先前的慌乱,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
山涧的流水声远远传来,混着林间的虫鸣,成了这静谧夜里唯一的背景音。
她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气息在慢慢的平缓!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轻轻滑落在她腰间,带着一丝疲惫的松弛。
她睁开眼,见他已重新闭上了眼,眉头舒展,呼吸均匀,脸色虽依旧苍白,却已没了先前的死灰之色。
温安宁慢慢直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襟,指尖触到自己发烫的脸颊,忽然笑了,眼里的水汽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像一颗微凉的星子。
油灯依旧摇曳,将她为他掖被角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然而!
屋外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几缕陌生的气息掠过林梢。
孟晚舟正背对着小屋踱步,耳廓猛地一颤——那是轻功带起的风声,绝非山鸟或走兽的动静!
他猛地转身,借着月光望向林子深处,只见数道黑影正猫着腰朝小屋靠近,为首两人的身形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柳岩与李三通!
他们身后跟着十余名武者,刀剑在月色下泛着冷光,显然是循着踪迹找来的。
孟晚舟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掌心的冷汗瞬间浸湿了扇柄。
他下意识地往门口挪了两步,后背抵住门板,目光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温姑娘!”他压低声音,急促地敲了敲门板,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尴尬,“你们……你们好了吗?”
这话一问出口,他自己先红了脸。
方才在屋里听到“阴阳调和”时的震惊还没褪去,此刻对着门板喊话,只觉得每一个字都烫得烧心,可外面的危机容不得他犹豫,只能硬着头皮又敲了两下,“快!柳岩他们找来了!”
屋内的温安宁刚为灼其华掖好被角,听见孟晚舟的声音,本就滚烫的脸颊“腾”地又红了几分。
她慌忙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将散落的衣襟系好,目光扫过已沉睡安稳的灼其华,心跳得像要撞出来。
“孟大哥,我们……我们好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浓的鼻音,尾音都在发颤。
那句“好了”说得磕磕绊绊,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连耳根都红得快要滴血。
她快步走到门边,却在触到门闩的瞬间顿住了——此刻开门,要如何面对孟晚舟的目光?
孟晚舟听着屋里传来的窸窣声,知道她定是窘迫至极,可外面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柳岩的低语都隐约能听见:“就在前面那间屋!搜!”
“温姑娘,来不及了!”他咬了咬牙,伸手按住门闩,“我先挡住他们,你们从后窗走!快!”
门板后传来温安宁急促的回应:“好!你小心!”
孟晚舟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碧云扇“唰”地展开,挡在门口,目光冷冽地看向已冲到近前的柳岩等人:“柳掌门深夜造访,是想趁人之危吗?”
柳岩看到门口的孟晚舟,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孟公子不在家好好待着,偏要为魔头卖命,真是可惜了孟家的名声。让开!”
“想进去?先过我这关!”孟晚舟握紧折扇,扇骨的玄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虽身形单薄,却硬是摆出了一夫当关的架势。
屋内,温安宁已迅速将灼其华扶起,正踉跄着往屋后的破窗挪去。
她回头望了一眼门口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气息平稳的灼其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们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