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岩扶着李三通,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崖顶的血腥味被山风卷着追了他们半里地,身后传来受伤弟子的呻吟与兵刃拖拽的声响,像一条沉重的锁链,勒得人喘不过气。
走到一处拐角,柳岩猛地停下脚步。
他回头望去,月光下,数十名伤者或躺或坐,断剑与血迹在乱石间斑驳交错,其中既有华山弟子,也有各派武林人士。
这些人白日里还意气风发地喊着“除魔卫道”,此刻却个个面带惊惧,连抬头看崖顶的力气都没有。
“哼。”柳岩发出一声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灼其华坠入山涧前那副油尽灯枯的模样,他看得真切——道心种魔大法反噬,经脉寸断,又挨了黑袍人一记重创,分明已是强弩之末。
那样的伤势,再坠下深不见底的山涧,能活下来才是怪事。
李三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是一声长叹:“死伤惨重啊……”
“死伤惨重?”柳岩转过身,扶着一块岩石站直身体,声音陡然拔高,“李长老,白剑仙,还有诸位!”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闻声看来的武林高手,“我们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实在是不明智!”
白剑仙捂着肋下的伤口,皱眉道:“柳掌门的意思是……”
“死要见尸,活要见人!”柳岩斩钉截铁地说,“灼其华就算坠崖,尸体也总得有个去处。更何况,他未必就死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别忘了,他身上还带着魔帝配剑,魔帝令牌呢!”
李三通眼神一动,立刻附和:“柳掌门说得对!就算没有黑袍人的威胁,我们也必须去找!魔帝宝藏事关重大,绝不能落在旁人手里,更不能让那魔头有机会卷土重来!”
这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原本萎靡的众人瞬间提起了精神。
魔帝宝藏的诱惑,终究压过了对黑袍人与灼其华的恐惧。
“可……可山涧太深,怎么找?”有弟子怯生生地问。
柳岩早已盘算好:“分三路!一路沿山涧下游搜寻,留意水边的踪迹;一路绕到山涧对岸,仔细排查崖壁的凹陷处;剩下的人与我一起,就在这附近守住要道,防止有人趁乱带走消息!”
他看向李三通,“李长老,你经验丰富,带一队去下游如何?”
李三通点头:“好!我这就点人!”
白剑仙也站直身体,握紧手中长剑:“我带一队去对岸!”
片刻之间,原本涣散的队伍重新集结。
伤者被安排在原地休整,能动弹的则拿起兵器,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只是这斗志的源头,早已不是什么“除魔卫道”,而是那虚无缥缈却又诱人至极的宝藏。
柳岩看着重新忙碌起来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扶着岩石,望向山涧的方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小魔头,你最好是死了。若是没死……那么等待你的将是更惨痛的 折磨!
山风穿过拐角,带着涧水的潮气,吹得人脊背发凉。
柳岩站在山涧上游的巨石上,望着下方奔腾的激流,水花撞击礁石的轰鸣震得人耳鼓发麻。
他派出去的弟子已在岸边搜寻了半个时辰,除了找到几片染血的布料,再无其他踪迹。
“柳掌门,下游有动静!”一名弟子快步奔来,脸上带着兴奋,“李长老那边发现了一处浅滩,岸边有拖拽的痕迹!”
柳岩眼睛一亮,立刻提剑赶去。
只见李三通正蹲在浅滩边,指着一块被踩碎的青苔:“你看这痕迹,像是有人从水里爬上来过,而且……”他拨开旁边的芦苇,露出一截断裂的藤蔓,“这藤蔓上缠着布条,质地与那魔头身上的黑袍一致。”
周围的武林高手纷纷围拢过来,看向浅滩的目光瞬间变得炽热。
“看来他果然没死透!”柳岩握紧长剑,语气带着狠厉,“顺着痕迹追!我就不信他能跑多远!”
队伍沿着岸边的脚印与血迹一路追踪,穿过茂密的灌木丛,来到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
地上的血迹越来越淡,但偶尔能看到散落的药渣——显然是有人在途中处理过伤口。
“他定是躲进了这片林子!”李三通指着前方交错的路径,“分两队包抄,务必将他堵在里面!”
“柳掌门,我们如今身体都走伤,还是调理一下再说!”李三通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
柳岩听后脸色大变,他怎么忘了那个药王谷的小医仙,她万一救了魔头怎么办?
“不好!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魔头,万一被药王谷的那位医治了,我们再想杀就难了!!”他低呵斥一声!
“可我们也受了伤,刚刚根本连反抗能力都没有,他身边还有孟家那位!”李三通担忧!
“嗯,我们先去看看如何?让人去将黑剑仙请来!”柳岩认真道!
“嗯,也只能如此!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在做打算!!”李三通淡淡的开口道!
……
小屋内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灼。
孟晚舟看着灼其华依旧紧闭的双眼,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折扇在掌心敲得“咚咚”响。
“他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孟晚舟猛地停下脚步,看向蹲在灼其华身边的温安宁,语气里满是急切,“刚才不是说气息稳了些吗?怎么又没动静了?”
温安宁正用指尖探着灼其华的脉搏,闻言动作一顿,脸颊“腾”地红了,连耳根都染上粉色。
她避开孟晚舟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灼大哥……他体内气息又乱了,比刚才更甚,像是有两股力道在互相冲撞,快要……快要撑不住了。”
“那你赶紧给他治啊!”孟晚舟往前凑了两步,根本没察觉她的异样,只当是灼其华伤势反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需要什么药材?我去采!实在不行,我现在就回百草谷去拿,拼着被黑剑仙发现也得给你找来!”
“可……可……”温安宁攥着衣角,手指绞得发白,几次想开口,话都堵在喉咙里。
油灯的光落在她红透的脸上,更显得她手足无措。
“可什么!”孟晚舟急得跺脚,“都这时候了还犹豫什么?只要能救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温安宁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他需要……需要阴阳……调……调和!”
“那就赶紧的……”孟晚舟下意识接话,话刚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阴阳调和”四个字的意思,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什……什么?你说什么?”
温安宁被他看得更窘迫,却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就是……就是你想的那样。他体内魔气与那保命丹药的药力相冲,寻常针灸和药物都压不住,必须……必须借阴阳相济之力,才能稳住气息……”
小屋内瞬间陷入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孟晚舟的脸“唰”地红了,比温安宁的脸还要烫,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猛地转身,大步冲向门口。
“我……我出去!”他手忙脚乱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说,“我去外面为你们护法!谁也别想进来打扰!”
话音未落,人已窜到屋外,“砰”地一声带上门,却没完全关严,留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