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手指刚触到木匣边缘,指尖便感到一丝异样。匣面冰凉,但那寒意不像来自夜气,倒像是从内部渗出的死寂。他停了停,掀开盖子,残卷静静躺在里面,纸页比昨夜更显灰败,像是被无形之火灼烧过。
他取出残卷,摊在桌上,将昨夜封存的崩解灵波玉简贴于卷首。灵力一引,玉简裂纹微闪,数据如细流般注入残纸。残卷边缘泛起极淡的青光,随即扭曲成一道不规则波纹,频率跳动三次,定格在某个数值。
云逸盯着那串波动,眉头微蹙。这频率他见过——西岭地脉深处,曾有类似震颤。但那次是自然涌动,而眼前这波纹,带着人为调制的痕迹,像是某种阵法启动前的预兆。
他抬手掐算,三指轮转,推演灵波来源。刚到第三轮,神识忽感滞涩,像是撞上一层无形薄雾。他立刻收手,闭目内视,发现神识丝线在宗门外三处哨点中断,断口整齐,非自然消散。
他睁眼,走到窗前。天还未亮,远处各派居所灯火已稀,唯西岭方向,山影间有微弱灵光闪动,一闪即灭。
“不对。”他低语。
转身时,床榻上传来衣料摩擦声。月璃坐起身,披着外袍,脸色仍白,但眼神清明。“你发现什么了?”
“哨点断了。”云逸递过残卷,“灵波指向西岭,但不是地脉自然波动。有人在那儿布阵,而且——”他顿了顿,“他们知道怎么切断神识探查。”
月璃接过残卷,指尖抚过那串波纹,片刻后抬头:“这不是单一阵法。是复合型的,至少三层叠加,外层隐匿,中层扰神,内层……可能是空间折叠。”
云逸点头:“我派了弟子去查,但没回音。”
“别让他们去了。”月璃起身,走到桌边,取出一枚玉瞳简,注入灵力。玉简浮现出西岭三日内的灵力轨迹图,数十条细线交错穿行,其中七条路线呈弧形包抄,终点正是西岭矿谷。
“小门派的人。”她指着那七条线,“携带的灵压特征,都是压制类法器。他们不是巡逻,是集结。”
云逸盯着那图,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和昨夜不同,短促,带停顿。
“你不能去。”月璃忽然说。
“我不去,他们就以为我怕了。”他转身取下墙上的剑,“被动等消息,只会被牵着走。”
“你现在去,就是往陷阱里跳。”她声音没抬,却字字清晰,“你忘了黑鸦谷?他们要的不是你死,是让你动起来,动到他们设好的位置。”
云逸停住。
“我知道你想查。”月璃走近一步,“但你不是一个人在走这条路。你一动,牵动的是整个局面。现在他们等你动,你就偏不动。”
云逸沉默片刻:“那怎么办?等他们布好阵?”
“不。”她指尖在玉简上划过,调出另一组数据,“我们可以看。地眼还能用,我强行接通,调取矿谷百丈内的灵压变化。只要他们启动阵法,就会泄露痕迹。”
她话音未落,玉简光纹突颤,画面扭曲,随即黑屏。
云逸立刻探手一抓,将玉简扣在残卷上。残卷微亮,隔神阵运转,将残余灵波锁住。他低头查看,发现玉简最后传回的数据中,夹杂着一段陌生符印——不是天玄宗,也不是七派中的任何一家。
“幽冥赵氏。”他认了出来。
月璃脸色微变:“那个百年前被灭门的家族?”
“没灭干净。”云逸收起残卷,重新锁入木匣,“有人用他们的符印,要么是余孽,要么是有人想嫁祸。”
“你还是打算去?”
“我不亲自走一趟,看不出真假。”他将剑挂回腰间,“但我不单独去。叫上陈岩和林九,走外门巡查路线,穿普通弟子服。”
月璃盯着他看了几息,终于点头:“带上地眼残片,我能远程感应。一旦灵压异常,立刻撤。”
云逸应了声,转身出门。
天刚蒙蒙亮,外门弟子已开始轮值。他与陈岩、林九在偏殿会合,三人皆着灰袍,腰佩低阶灵器,形同寻常巡查。
西岭路远,三人御符而行,半日抵达边境。矿谷入口荒草丛生,石壁上刻着“禁入”二字,已被苔藓覆盖大半。
“没人守。”林九低声道。
云逸蹲下,抓了把土,指尖捻了捻。“有灵尘残留,最近有人进出。”
陈岩取出探灵盘,指针微颤,指向矿洞深处。“里面有阵法波动,但被屏蔽了,读不准。”
云逸从怀中取出残卷,撕下一角,捏碎撒向洞口。纸屑飘至半空,忽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尽数吸入洞内,随即洞壁泛起微不可察的波纹。
“隐匿符阵。”他低声,“别用神识扫,会触发预警。”
三人绕至侧壁,找到一处塌陷口,钻入矿洞。内部通道狭窄,石壁潮湿,越往里走,空气越滞重。走了约百步,前方豁然开阔,出现一处大厅。
厅中布满阵纹,刻于地面,呈环形嵌套,中心凹陷,似为阵眼。阵纹未激活,但边缘有灵力灼烧痕迹,显然不久前刚运行过。
“这不是杀阵。”陈岩蹲下查看,“是困阵,带幻象诱导。”
林九突然抬手:“有人来过,还不止一批。地上有脚印,新旧重叠。”
云逸走到阵眼边缘,从袖中取出一枚空白符纸,蘸血写下“赵承业”三字,点燃。火焰青白,燃尽后,灰烬并未落地,而是悬浮片刻,随即被阵眼吸走。
刹那间,洞外山林传来三道破空声,人影闪动,迅速撤离。
云逸立刻追出,陈岩和林九紧随。三人跃上山脊,只见远处林间三道黑影疾驰,其中一人腰间挂物反光,似是金属徽记。
他提速追击,片刻后逼近距离。那徽记清晰可见——断裂的双蛇缠剑纹,正是幽冥赵氏旧标。
“留一个。”云逸传音。
林九甩出缚灵索,缠住最后一人脚踝。那人踉跄跌倒,陈岩上前制住。
云逸走近,蹲下:“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冷笑,咬舌欲自尽。云逸早有防备,一指点其喉结,封住经脉。“别试。你死不了,但会很疼。”
那人挣扎未果,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你们在矿谷布阵,目标是谁?”云逸再问。
对方闭嘴不言。
云逸从怀中取出那枚带识痕的符纸,故意掉落身旁。“这东西,你们主子应该认得。”
那人眼角微动,果然盯着符纸看了半瞬。
云逸不动声色,待其分神,突然出手,点其眉心。那人神魂震荡,脱口而出:“九幽围天阵……已成……你逃不掉……”
话音未落,其天灵突爆,神魂自毁,尸体软倒。
云逸站起身,神色未变,却将符纸残片收回,仔细收好。
“九幽围天阵?”林九皱眉,“没听过。”
“也不是现在才有的。”陈岩低声道,“百年前有记载,说是能锁死元婴,连天劫都能截断。”
云逸望向矿谷方向,山雾渐起,遮住洞口。
“他们不是想杀我。”他缓缓道,“是想把我困住,等某个时机。”
回程路上,他走在最前,手一直按在剑柄上。剑未出鞘,但刃口有细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临近洞府,他忽然停步。
林九问:“怎么了?”
云逸没答,低头看剑。剑鞘缝隙间,渗出一丝极淡的黑气,转瞬即逝。
他抽出剑,刃面映出自己瞳孔——深处有一圈极细的暗纹,正缓缓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