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站在高台中央,三名杀手跪倒在地,神志溃散。三大派长老脸色铁青,无人再开口。会场死寂,只有残余的符纹在石柱上明灭,像将熄的火。
他胸口起伏,元婴剧烈震荡,像是随时要破体而出。昨夜连闯幽谷道、破联络阵,今日又激战于论道台,灵力早已透支。可就在他击退第三波杀局的刹那,体内某处忽然一震,仿佛有东西被唤醒。
台下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有震惊,有敬畏,也有来自小门派弟子的无声支持。一人举起手中断剑,高喊:“云师兄!我们信你!”
这一声如引信,接二连三有人站起。有人怒视三大派长老,有人默默合掌行礼。信念汇聚,竟在空中凝成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悄然渗入云逸体内。
他闭眼,感受到那股力量——不是灵力,也不是神识,而是一种更纯粹的东西。像是当年挑水三年换来的那本残卷上的字迹,像是筑基失败后月璃悄悄塞进他手里的温玉,像是黑鸦谷里濒死时听见的风声。
他睁开眼,抬头望天。
天色骤暗。
一道裂纹自虚空浮现,如蛛网般蔓延。云逸知道,这是第十三境的门槛在回应他。不是天道允他登临,而是他的存在本身,已触怒法则。
风起。
他不再压制体内躁动,反而将残碑符文催至极限,引动灵珠中最后一丝纯净灵力,直冲识海。元婴剧烈震颤,仿佛要碎裂。可就在即将崩解的一瞬,一道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你为何修仙?”
不是疑问,是质问。
云逸不答,只回望自己走过的路。田间赤脚奔跑的少年,夜读萤石灯下的身影,丹炉炸裂时掌心流出的血,黑鸦谷悬崖边他抓住月璃那只手的力度。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风雷:“我不是为了长生,也不是为了压谁一头。我修仙,是因为我想走这条路,一步都不能少。”
话音落,心魔现。
幻象中,他仍是凡人少年,在烈日下弯腰插秧。村童指着他说:“你也想成仙?做梦吧!”笑声刺耳。画面一转,月璃被锁在铁笼中,浑身是血,望着他喊“救我”。他冲过去,脚却陷进泥里,动弹不得。再一晃,同伴倒在血泊中,临死前喃喃:“你不该……坚持。”
云逸站着,不动。
他知道这是劫前试炼。心若不坚,不必渡劫。
他低声道:“我听过太多次‘你不行’。可我一直都在走。哪怕慢,哪怕痛,哪怕差点死在半路——我也从来没回头。”
幻象开始抖动。
“我修的不是天赋,是命。”
“我争的不是地位,是选择。”
“我要的不是无敌,是能护住想护的人。”
每说一句,幻象崩碎一分。最后一句落下,天地一静。
心魔散。
劫云压下。
第一道雷劈落,带着金色纹路,直击元婴。云逸闷哼一声,膝盖微屈,立刻挺直。第二道接踵而至,轰在脊背,衣袍炸裂,皮开肉绽。他咬牙,将残碑符文化作屏障,护住识海。
第三道雷,含风火之力,炸得他半边身子焦黑。他单膝跪地,右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可就在雷光未散之际,他竟抬手,将灵珠中最后积蓄的灵力注入残碑符文,反向冲向劫云。
这不是渡劫,是挑衅。
第四道雷落下时,已带紫意。云逸的肉身开始瓦解,皮肤龟裂,鲜血顺着裂缝流淌。第五、第六道连环轰击,他整个人被掀飞,撞在石柱上,骨头不知断了几根。
可他还在动。
第七道雷劈下,肉身彻底崩毁,只剩元婴悬浮半空,被残碑符文裹住,如风中残烛。
远处山道上,月璃正全力疾驰。她手中银铃不断震颤,映出云逸的状况。她脸色煞白,脚下不停,一口气连破三道禁制,冲上论道台所在的山峰。
会场中,众人仰头。
第八道雷,是冰蓝色的,带着冻结神魂的力量。元婴剧烈抽搐,意识开始模糊。云逸在最后清醒的瞬间,想起月璃第一次递给他丹药时的眼神,想起她说“我相信你能走得很远”。
他笑了。
第九道雷,漆黑如墨,名为“寂灭”。它不劈元婴,而是直接抹向神魂印记。
就在雷光触及的刹那,一道银光自山道飞来,穿透劫云,落进残碑符文之中。是月璃的灵珠本源,她将自己的命魂之力化作一线生机,强行注入。
符文暴涨。
元婴在毁灭边缘重组,肉身从虚空中凝聚。骨骼再生,经脉重续,皮肤下流转着淡金色的光。
第十道雷,未落先溃。
第十一、十二道,接连崩解。
第十三道雷迟迟未下。劫云翻滚,仿佛在迟疑。
云逸立于空中,双目闭合,呼吸平稳。他的气息已无法用常理衡量,像是与天地同频,又似超脱其外。
忽然,他睁眼。
目光所及,劫云退散。那最后一道雷,缓缓化作光雨,洒落人间。
九极界震动。
山河共鸣,草木齐伏,百兽仰首,飞鸟停翅。天地间响起一种古老的声音,像是某种记载被重新书写。
云逸缓缓落地,脚步轻得像一片叶。他站定,望向山道尽头。
月璃正奔来,发丝凌乱,眼中含泪。她冲到他面前,伸手触他脸颊,确认这不是幻象。
“你疯了。”她说。
“但我做到了。”他握住她的手。
全场无人言语。三大派长老低头不语,有人悄然退走。支持者们跪倒在地,不是因为威压,而是心中敬畏。
云逸抬头,望向苍穹。他抬起手,指尖轻点天际。
一瞬间,九极界所有修士都感到体内灵力为之一震。不是压迫,而是一种共鸣,像是有人在冥冥中为他们拨正了修行的路径。
山风拂过论道台,吹起他的衣角。
他站在那里,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