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云逸的手腕流到剑柄,又从剑柄滴下,在石砖上砸出一个个暗点。他没去擦,也没停下。每走一步,左肩的裂口就撕开一分,像是有刀在里面搅动。但他还能走,还能握剑。
残剑贴着地面,剑尖轻点,一丝微弱的灵流顺着剑脊渗入地缝。他闭着眼,不是因为疲惫,而是为了更清楚地“看”——地底的符纹脉络在他识海中缓缓铺开,像一张被风吹动的网。寒意最重的地方在前方十步,那里有两股微弱的呼吸声,被石锁困住。
他睁开眼,往前挪了半步,膝盖一软,单膝跪地。血从指缝里溢出来,掌心全是滑腻的湿热。他咬牙,左手撑地,慢慢站起来。
“再两步。”他对自己说。
终于到了陷坑边缘。两道石锁横在坑底,扣住两名同伴的手腕,脚下阵纹还在缓缓流转,压制灵力。其中一人脸色发青,嘴唇干裂,另一人已经昏过去,头歪在肩上。
云逸蹲下,把残剑插进石缝,用剑脊轻轻敲击地面。三下短,一下长,节奏缓慢。这是他从傀儡行动中悟出的共振频率——力不强,但能顺着符纹传得远。
地面微微震动。
坑底的阵纹闪了一下,石锁表面出现细密裂痕。他又敲两下,力道稍重。咔的一声,一道锁链崩断。他伸手下去,把昏过去的那人拽上来,甩到肩上。转身,再探手,拉起另一个。
两人靠在墙边,呼吸渐渐平稳。其中一个睁了眼,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只是抬手指了指他的肩膀。
云逸没看。他知道伤口在流血,也知道时间不多。他拔出残剑,剑身一震,发出低鸣。黑雾已经退去,但空气里还残留着阵法运转的余波,像水底暗流,随时会再涌上来。
他抬头,前方一道石门紧闭,门上符文黯淡,边缘积着薄灰。月璃站在门侧,指尖贴在门缝,寒气顺着她的指缝渗入,试了几次,摇头。
“不是靠灵力强推。”她说,“是引。”
云逸走到门前,把残剑横在胸前,剑刃贴着门缝。他闭眼,体内仅存的一丝灵力顺着经脉缓缓流向掌心。这股力不强,甚至算不上完整,但他没急着送进去,而是让它在指尖转了个圈,像溪水绕石,再一点点顺着剑身导入门缝。
符文亮了一下,熄了。
他又试一次,节奏放得更慢,灵流如呼吸般起伏。这一次,第一道符文稳住了,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整扇门上的纹路逐一亮起,由下至上,如同被点燃的火线。
轰的一声,石门向内塌陷,碎石滚落。
门后是一条斜向下的石阶,台阶由整块黑玉铺成,泛着冷光。空气里有股熟悉的气息——和竹简上的符文同源,但更纯粹,更深沉。
月璃扶起一名同伴,低声道:“你能走吗?”
那人点头,勉强站稳。
“跟紧。”她说。
云逸走在最前,残剑拄地,脚步不稳但没停。台阶不长,二十步后,眼前豁然开阔。
一座圆形祭坛立在中央,三丈高,通体由白玉砌成,表面刻满流转的符纹。祭坛顶端悬浮着一颗灵珠,拳头大小,通体透明,内部有光流转,像活的一样。旁边还有一卷玉简,静静浮着,表面文字不断变化,似在等待识主。
云逸踏上第一级台阶,脚底传来一股阻力,像是踩进了深水。他没退,继续往上。第二级,第三级……每走一步,身体就沉一分。到了第五级,他膝盖一弯,差点跪下。
月璃立刻伸手,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挡住。
“只能他上去。”她低声说。
云逸咬牙,继续爬。到了第七级,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喉咙发甜,一口血涌上来,他咽了回去。第八级,视线开始模糊。第九级,手指抓着台阶边缘,指甲崩裂。
第十级,他终于踏上祭坛。
灵珠微微一颤,忽然落下,停在他面前。
一股热流从珠中溢出,瞬间包裹全身。伤口不再流血,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体内枯竭的灵力开始回流,丹田处像被点燃了一簇火苗,缓缓燃烧。
他没动,也没闭眼。他知道这股力量不能硬吞,得顺着它走。
他回忆起残剑引地脉时的感觉——不抗,不避,只是导。
他放松全身,让那股热流顺着经脉自然流淌。起初如江河奔涌,几乎要冲破经络,但他稳住心神,用意念引导,像疏导洪水,一点点引入丹田。
灵珠的光渐渐变暗,力量却越来越凝实。
某一刻,丹田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冰层裂开。一股新的气息从内涌出,比之前强了数倍。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周身毛孔张开,吸纳着空气中散逸的灵气。
金丹成。
他睁开眼,气息平稳,脸色恢复如常。肩上的血迹干了,衣袍依旧破烂,但整个人的气势变了——不再是拼尽全力的挣扎,而是落地生根的沉稳。
玉简缓缓飘到他面前,自动展开。无数文字涌入识海,不是灌输,而是唤醒。他体内的功法根基开始延伸,经脉、灵台、识海,每一处都被新的认知照亮。
他低头,看见自己掌心浮现出一道符纹,和玉简上的文字一模一样。
月璃站在祭坛下,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她知道,他不再是那个靠意志硬撑的少年了。
云逸伸手,将玉简收进怀中。灵珠缩小,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他眉心。他转身,准备下坛。
就在这时,祭坛底部传来一声轻响。
他脚步一顿。
低头看去,白玉地面上,一道裂缝悄然浮现,极细,却笔直向上延伸,正对着他刚才站的位置。
他皱眉,蹲下身,指尖碰了碰裂缝。
里面没有灵力波动,也没有温度变化。
但那道缝,像是刚被什么力量从内部划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