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云逸抬手抹去额角冷汗,掌心玉珠余温未散。他未回头,只将《九锻真形录》收回袖中,书页边角的划痕与石门符文吻合如初。
三日后,联盟议事台重开。
云逸踏入高台时,北岭灰袍使者正与南渊紫衣人低声交谈,见他到来,语声戛然而止。西漠首领倚柱而立,目光扫过云逸左臂——凝光绫已解下,收于锦囊,唯余一道浅痕绕于腕间。
“断渊石门既启,古阵波动三日不息。”灰袍使者开口,语气平静,“先锋此举,可曾报备?”
云逸立于台心,未辩解,只取出古籍摊于石案,指尖灵力轻引。玉珠悬空旋转,投出一道青影,正是石门结构全貌,符文脉络与《九锻真形录》封底印记完全重叠。
“门内阵眼与我所得古籍同源。”他说,“若不启之,阵势逆冲,殃及百里。”
紫衣人轻笑:“古籍从何而来,可有凭证?”
“凭证在阵中。”云逸收起玉珠,“若诸位愿入,我可再开一次。”
西漠首领冷笑一声:“再开?上次地裂三尺,山壁渗血光,你管这叫‘必要’?”
云逸不答,只道:“断渊非死地,而是锁阵。其内所困者,未必是祸,亦可能是解。”
台下沉默片刻。
灰袍使者缓缓道:“既如此,何不设‘情报共通阁’?各派所察异动,定期上报,由三方共审。若先锋所言属实,自当协力探查;若存私心……也免得再起风波。”
云逸点头:“可。”
他早知此议必出,也正为此而来。制度立,则监察可行;监察行,则暗流无所遁形。
月璃立于台侧,袖中玉简微凉。她指尖拂过简背银针,针尖轻颤,映出三道残纹——一道藏于灰袍袖内暗袋,一道贴于紫衣人腰带夹层,一道缝在西漠首领披风内衬。皆为传讯符残印,灵纹走向与玄天宗变体一致,却刻意扭曲,掩其本源。
她未动声色,只将玉简收回袖中。
议事毕,云逸未留,径直返回营帐。
夜半,帐帘微动,一名黑衣人悄然入内。来者是云逸旧友,曾共抗大派围剿,如今隐于散修之中,耳目遍布。
“北岭阵师昨夜离营半刻,至荒丘焚符。”黑衣人低声道,“火光熄后,空中有字迹浮现,三息即散。”
“内容?”
“未及看清,但方位指向玄天旧域。”
云逸取出一枚残玉符,边缘焦黑,内有微弱灵识烙印,正是断渊石门开启时从地底震出之物。
“你将此符带入北岭营地,藏于阵师居所附近。若有人私用断渊之物与外联络,此符必有感应。”
黑衣人接过,沉声应下。
“南渊那边呢?”
“丹师称药材未齐,实则已备妥三日。他们拖延,是等一个信号。”
“西漠?”
“骑兵伤亡属实,但首领昨夜召心腹密谈,提到‘时机未到’。”
云逸静坐良久,终道:“暂不动作。让他们以为我退让,反而更易暴露。”
黑衣人离去后,云逸取出凝光绫,摊于掌心。绫面微光流转,忽有一处泛起极淡“璃”字,比前两日所现更清晰,轮廓稳定,久久不散。
他指尖轻触那字,灵识微探——内含一道压缩灵讯,仅一字:“查。”
非警告,非劝阻,而是确认。
她已查明什么。
云逸将绫收入锦囊,取出《九锻真形录》,翻至“断岳”式起手势一页。符文线条与石门虚影完全一致,而玉珠纹路延伸方向,仍指向北方群山深处。
次日,云逸再召三派代表。
“断渊第二层需再探。”他说,“我提议派联合小队,五日内启程。”
灰袍使者皱眉:“阵师尚未恢复,贸然再入,恐损精锐。”
紫衣人附和:“丹材仍未齐备,护神药未炼成,难保神识不被侵蚀。”
西漠首领冷笑:“伤亡未清点,八部儿郎不得轻动。”
云逸点头:“理解。探查暂缓。”
三人微怔,未料他如此轻易退让。
“但情报共通阁需即刻设立。”云逸继续道,“各派每日上报营地异动、人员出入、灵力波动。由三方轮值监察,若有隐瞒……依第四约处置。”
紫衣人眉头一跳:“第四约只为断渊之行而立,岂能沿用?”
“约因势而生。”云逸直视其眼,“若诸位不愿,可退出联盟。三约仍在,凡守约者,皆可同行。”
空气凝滞。
灰袍使者沉吟片刻:“可设监察轮值,但我北岭只报公开事务。”
“南渊同此条件。”紫衣人道。
西漠首领哼了一声:“我们不识字,报不了。”
云逸不怒,只道:“三日后,共通阁开阁。届时若无数据上报,我将以‘未履行协约’记录在案。诸位请便。”
他转身离去,步履沉稳。
回帐后,云逸召来另一心腹,命其伪装成丹药贩子,混入南渊营地,盯住紫衣人亲信。
“记住,不求证据,只听密谈内容。若提‘玄天’二字,立即撤离。”
心腹领命而去。
当夜,月璃悄然入营。
她未走正道,而是从后帐潜入,身法如风过无痕。
“北岭阵师焚符,南渊丹师炼药时私语‘信号未至’,西漠首领昨夜向北方传讯一次,用的是禁制灵鸟。”她低声说,“我家族密报确认,三派中至少两方与玄天余孽有线,目的明确——削弱你威信,夺回主导权。”
云逸静听,未惊。
“他们怕的不是断渊。”他说,“是断渊之后,我掌握的线索。”
“你已有对策?”
“有。”他取出锦囊,将凝光绫平铺于案,“你留下的‘查’字,是预警,也是信标。我已布下监听之术,只等他们再动。”
月璃凝视绫面,指尖轻点那“璃”字:“他们以为联盟初立,人心未固,可趁虚而入。却不知,有些墙看着结实,内里早已蛀空。”
话音落时,帐外风起,吹动高台帷帐。一角垂落,露出下方石基——一道暗符刻于其上,线条扭曲,却与玄天宗符文变体一致,位置恰好在议事台正下方。
云逸目光一凝。
“这符,何时刻的?”
“议事刚结束不久。”月璃道,“有人趁乱留下。”
“不是趁乱。”云逸摇头,“是趁我展示玉珠投影时。那时全场注目空中,无人注意地面。”
他伸手抚过符文,灵力轻探——符内无杀意,无阵纹,唯有一丝微弱回响,似在等待回应。
“是信标。”他说,“他们在等外部接应。”
“你打算何时收网?”
“不急。”云逸收手,“先让他们以为计划顺利。等他们自以为安全时,再断其线。”
月璃点头,忽道:“我明日需返家族一趟,有旧档可查。若发现更多线索,会以凝光绫传讯。”
云逸将绫面折起,收入内袖。
“保重。”
她转身欲走,忽又停步。
“若发现叛者,莫当众揭发。”
“为何?”
“人心浮动,一触即溃。你如今是墙,倒了,沙便散了。”
云逸沉默片刻:“我懂。先控局,再清人。”
月璃离去后,云逸独坐帐中,取出残玉符,置于掌心。符上烙印微颤,似有感应。
他闭目凝神,灵识缓缓渗入。
符纹深处,一道极细的灵流悄然滑出,如蛇行暗沟,直指营地西北角——北岭阵师居所方向。
云逸睁眼,唇角微动。
他取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明日午时,北岭营地将有异动。”
将纸封入信匣,交予亲卫。
“若我未出帐,一个时辰后打开,依令行事。”
亲卫领命退下。
云逸重新闭目,手中残玉符持续微颤,灵流未断。
帐外,风渐止。
高台帷帐垂落,遮住石基暗符。
残玉符的震颤忽然加剧,符心裂开一道细缝,一缕黑气渗出,未及扩散,已被云逸灵力封死。
他睁眼,眸光如刃。
手指轻抚信匣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