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叶腊八,可不再像昨天那样畏首畏尾。
一身绸缎的他,连革甲都不屑穿了。
算起来,他还是个兵卒,从烽火台被香香郡主裁掉后,属于黄羊岘防区屯田村的田兵一伍。
虽然被下放到何家大院看守粮仓,但在别人的眼中,他可是北防军统帅叶十三的堂哥。
“叶公子,请!”
周敬堂举起一杯酒,笑呵呵说道:“眼下防区太平无事,叶大将军率部驻守元蒙皇都查尔津城,谁曾想到,这元蒙的皇都,如今成了我大夏的城池。”
坐在方桌对面的叶腊八,已经是带着三分醉意,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得意之色。
这个昨天还向磕头虫一样的叶腊八,此时一脸骄横,仿佛这边城就由他说了算一样。
“大人请!”
叶腊八也把酒杯一举,然后一饮而尽,咂吧一下嘴后,又道:“芦河湾那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哦!”
周敬堂心头一凛,急道:“叶公子难道,是不满意何家大院的住处?”
“也不完全是!”
叶腊八夹了一口爆炒羊肝,抬头望着周敬堂说道:“那鬼地方,能把人给闷死,我那个婶子处处小心,对我管教甚是严格。”
“还是镇上好啊!”
叶腊八自饮一杯,又是一句牢骚。
周敬堂嘴角浮起一丝轻蔑,不屑地瞥了叶腊八一眼,然后示意身边的一名窑姐儿给叶腊八添茶。
狗东西!
才吃了几顿饱饭?
这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要不是叶十三能征善战立下赫赫战功,你他娘的这时候还不是在四面透风的窝棚里打苇席。
要不是看叶十三面子,就你这种下渣货的奴籍,也配坐在老子一起喝酒吃肉?
周敬堂心中虽满是不屑,但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他开口又道:“叶公子,这芦河湾毕竟地处偏远,哪能和镇上比。不过等过些时日,说不定叶大将军凯旋之时,朝廷降下旨意,叶公子您的日子可就更风光了。”
叶腊八一听,愈发得意起来,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等我堂弟回来,我要什么没有?到时候,这边城都得对我叶腊八另眼相看。”
“不过!”
叶腊八的神色,又暗淡下来,摇头又道:“这孜然一身的日子,难熬啊!”
说着,叶腊八的余光,又瞥了一旁奉茶的窑姐儿一眼。
周敬堂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却还是顺着叶腊八说道:“叶公子所言极是,以叶大将军的威名,这大夏朝堂日后都得为他让步几分,叶公子您自然水涨船高。”
叶腊八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拿起酒杯又灌了一大口酒,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周……周大人,以后还得靠你多多照应,等我堂弟回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周敬堂忙道:“叶公子客气了,能与叶公子结交,是周某的荣幸。”
然而在心里,周敬堂却想着,等叶十三回来,看你这蠢货还能如此张狂多久。
肚里虽然是骂开了锅,周敬堂还是给窑姐儿使了个眼色,道:“叶公子喝多了,本官也有些公务要办,你先扶叶公子下去醒醒酒。”
心领神会的窑姐儿,随即放下茶壶,把一张涂抹得煞白的粉脸,贴在叶腊八的耳根,吹气如兰地嗲声说道:“奴家扶叶大爷去歇缓一会,里边的炕正热着……”
说着,窑姐儿一手扶着叶腊八的腰,把头靠在叶腊八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就进了一处套间……
没有走远的周敬堂,隔着一间屋子的窗棂,望着被窑姐儿扶进套间的叶腊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屑与轻蔑。“哼,不过是个仗着堂弟威风的草包罢了。”
他低声咒骂一句,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向一名候在外面的衙门兵卒招招手。
“大人……”
兵卒快步跑来,知道周敬堂有要事交待。
“盯着些,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还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
周敬堂一脸的不屑,咬着牙向兵卒嘱咐一番。
“嗯!”
兵卒点点头,低声应道:“大人放心,小的明白。”
周敬堂扬扬手,兵卒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此时的叶腊八,正拥着窑姐儿亲热,望着身边令人销魂的窑姐儿,他顿觉何家大院里的蔡一就是个土包子村姑。
一个讨饭来的村姑,哪能配得上北防军统帅的堂兄?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吃粮的军伍了,和一个曾经成过亲的寡妇完婚?
呸!
老子才不要呢。
就是老子反悔,二婶也会向着他这个夫家侄子,就是叶十三那里,也不会让他这个堂哥娶一个边民村妇。
此一时,彼一时。
叶家,已经不再是充军发配途中的奴籍了。
在这千里边城,还不是叶家人说了算?
就是周敬堂,平日里高高在上,眼下对他这个奴籍边卒,不照样双手敬酒的吗?
如此想着,叶腊八又是一阵得意,把窑姐儿狠狠地压在身下。
“叶大爷,你不能这样……”
窑姐儿使劲地把叶腊八推到一边,整理了一下半敞开的衣衫,一转身就跳下了炕。
正在心里一团火烧的叶腊八,哪里还能让到了嘴边的肥肉溜了?
“跟着本公子,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此言一出,就招来窑姐儿轻蔑的一瞥。
“我说叶大爷,奴家只是周大人花钱叫来的陪酒的,就那点钱,还让奴家卖大炕给你?”
面对窑姐儿的轻蔑,酒劲正在头上的叶腊八,支起身子急道:“早说呀!不就是银子的事么?老子有的是银子。”
“拿来!”
方才冷若冰霜的窑姐儿,此时又变得眉开眼笑,把一只玉雕般的胖手,向叶腊八眼前一伸,道:“不跟你多要,十两银子,奴家就陪你暖炕到天亮。”
十两银子?
叶腊八心里猛然一抽,这可是他两个月的饷银啊!
望着美貌如花,又风情万种的窑姐儿,叶腊八浑身的血液就燃烧了起来。
“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吹什么以后让奴家享你的荣华富贵?真是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
窑姐儿说着,不屑地一瞥急得猫抓一样是叶腊八,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转身就往外走。
“别走,你,回来!”
叶腊八哪还顾得了许多?
把心一横,就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往炕头上一拍,道:“你可看清楚了,雪花银,把老子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瞧你那德行!”
窑姐儿变戏法一样,一张粉脸霎时就笑得向盛开的桃花一样,伸出一根白嫩的指头,戳着叶腊八的额头说道:“奴家也是跟你开个玩笑,看你急的,生怕奴家长翅膀飞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