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名光着膀子、手臂粗壮的羯人挥刀朝马清砍来。马清双臂一动,槊尖精准地刺进了那名羯人的腹部。他的双臂顺势一挑,槊杆划出一个完美的扇形,将那名羯人从箭垛凹处挑了出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名光膀子的羯人坠落城下。
匈奴人举起双刀,交叉放在胸前。他的胸膛朝马清挺起,脖子向前伸出,扁平的嘴巴张开,似乎想要对马清喊话。
恩新及时赶到。他跨上一步,双腿成弓步面向匈奴人,身子前倾,双手一前一后挺槊刺向敌人。
匈奴人一刀拨开长槊,另一刀砍向恩新,刀法又快又狠。
又有一名羯人从云梯冲了上来。两名流民士兵立即冲上前去,持刀盾与这名新来的敌人厮杀在一起。
不远处,四名晋军与三名羯人的厮杀也有了新的进展。他们杀死一名羯人,但自己这边也有一名兄弟大腿上被砍了一刀。三名半的晋军与剩下的两名羯人继续搏杀。双方都气喘吁吁,身上脸上满是血污,体力明显已经透支。
城上的羯人越来越多。城墙台上、箭垛边,到处可见穿着绛色戎服、深色单衣、光着膀子或短袖的尸体。地上满是鲜血,已经看不到一块干爽的地方。血液汇聚成小溪,沿着城墙的缝隙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木头燃烧的焦糊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羯人狼嚎般的啸声、晋人的喊杀声、骂声、呻吟声、求饶声,以及火焰燃烧的啪啪声,所有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整个城头,奏响了一曲残酷的死亡交响乐。
城墙上,已经看不到收尸队的身影,他们全都逃下了城。琅玮和两三个县吏,一些医护队的士兵和百姓在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冒着生命危险抢救受伤的士兵。
一些流民表现得很勇敢,尽管训练时间不长,相互间缺乏配合,但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勇气,与冲上来的如狼似虎的羯人奋勇厮杀。
但还有不少流民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尽管武器就在他们身边。若不是战友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羯人,他们早就成了敌人的刀下亡魂。
经历过战阵的正规军都在奋勇作战。恩新的卫队也加入了战场,他们已经无暇对逃跑者和胆小鬼实行战场纪律。
叶回的信号队也拿起武器,投入了战斗。
就在这时,两面黑色的狼头旗赫然出现在了城头。旗手站在箭垛上挥舞着旗帜,宣告着敌人的突破。
完了,马清心中涌起一阵绝望。他狠狠地一甩槊刃,将一名追杀流民士兵跑过自己马前,觉着短斧的羯人从腰部砍成两段。那落在地上的上半身,两只手臂还在无力地划动着,仿佛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哗啦啦——\"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惊雷般滚过大地,连城墙上的砖石都在微微震颤。一阵狂野的狼啸声随之响起,充满了原始的杀戮欲望。
马清心头猛地一震,急忙翻身下马,几个箭步冲到箭垛旁。他的手指紧紧扣住粗糙的砖石。
一里外,羯人两翼的三千骑兵正如黑色潮水般从西、东两个方向向城南涌去。黑色狼旗在风中疯狂舞动,猎猎作响的声音甚至传到了城头上,如同死神挥动旗帜的声响。
这些羯人骑兵个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有的赤膊上阵,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油光;有的只穿着简陋的短袖单衣,露出粗壮如树干的手臂。他们背负弓箭,挥舞着长刀长槊,队伍整齐如剪刀的两片利刃,正精准地向左右两翼剪去。
一定是寿张的骑兵出动了!马清在心中呐喊。羯人的斥候游骑侦查范围极广,显然已经发现了从寿张杀来的两支骑兵,城下这些骑兵正是赶去截击的。
红色大旗下,只剩下那名黄须高大将领及其身边的九名骑兵。他们的前后,各有一百名手持长戟的羯人骑兵严阵以待,如同一道移动的铁壁。
马清急忙转身上马。那名匈奴人见状,朝恩新虚晃一刀,转身就向他冲来。马清槊尖一挺,趁对方闪避的瞬间,猛地拨转马头向城下冲去。
\"恩新,这里交给你了!\"马清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头也不回地喊道。
\"诺!\"恩新的应答声被战场喧嚣吞没大半。他再次挺起那杆布满刀痕的长槊,毫不畏惧地迎向匈奴人。
作为守城最高指挥官,这样突然离开城墙极易引起误会,动摇军心。但马清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他正在与时间赛跑。
马清骑在那匹矮壮的蜀马上,双脚离地仅一尺有余,远看几乎像是贴地飞行。这匹战马沿着三丈多高的城墙陡峭斜坡向下飞奔。踏阶凹凸不平,狭窄得仅容一骑通过。马清只觉得心跳如擂,两重恐惧交织在心头:一是怕连人带马坠下城墙,二是怕向前翻倒,一路滚下斜坡。
但这匹蜀马却奔跑得异常稳当。它鬃毛飞扬,张大的嘴巴露出黄板牙,竟似十分享受这刺激的狂奔,四蹄在石阶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城下景象凄惨。到处是来不及收拾的尸体,大批无人照料的伤员在地上呻吟哀嚎。郎玮组织起来照顾伤员的百姓,看见城头出现羯人旗帜后几乎逃散一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
妈的!早知道该组织搜索队,挨家挨户把人搜出来!马清憋得满脸通红,心中既愤怒又无奈。他明知关键时刻人性靠不住,却还是犯了心软的错。
城门内,五百匹战马排成两列,自北向南整齐排列。每匹马前都站着一名戴皮帽、披半身甲的骑兵。这些骑兵紧握缰绳,咬紧嘴唇,瞪大紧张的眼睛仰望着城楼上的厮杀——他们是彭泰麾下的精锐,东平郡最善战的骑兵。
但马清只是带着他们从须昌进行过一次百里奔袭,并未真正并肩作战过,彼此间还缺乏默契。
胯下那匹矮小的蜀马兴奋地冲下城墙,又向城门方向跑出一段,它被马清勒紧缰绳,很不情愿地昂首长嘶。它扬起前蹄,瞪大的马眼中满是不甘,终于愤愤地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