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龙骧营的锋锐,与那面由八旗最精锐的白甲巴牙喇组成的铁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那一刻,整个野狐平战场之上,仿佛都因这惊天动地的碰撞,而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随即,更为狂暴、也更为惨烈的厮杀声,轰然爆发!
曹变蛟和他麾下那支如同天神下凡般的龙骧铁骑,在经历了初战摧枯拉朽的顺利之后,终于,遇到了他们此生,最为强悍的对手!
然而,所谓的“强悍”,并非是刀枪不入。
在龙骧营那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冲锋面前,即便是身披三层重铠的白甲巴牙喇,也依旧是血肉之躯!
“噗嗤——!!”
撞击的瞬间,根本不存在什么势均力敌的格挡!冲在最前排的近百名龙骧骑士,手中的骑士重枪,以一种无可辩驳的、碾压性的姿态,狠狠地贯穿了当面之敌!
枪尖毫无悬念地撕裂了棉甲、铁叶,乃至血肉与骨骼!一名白甲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长枪连人带甲一同贯穿,巨大的动能带着他的尸体,又将他身后第二名士兵撞得筋骨寸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白甲兵用战马尸体组成的防线,在这股洪流面前,如同沙堡般被轻易冲垮、撕碎!
这才是重骑兵冲锋的真正面目!是纯粹力量与速度的结合,是战场之上无可阻挡的铁律!
但是,白甲巴牙喇的强悍与可怕,并非体现在个体的防御力上,而是体现在那种用生命去消耗敌人冲势的、悍不畏死的决绝与纪律!
第一排的白甲兵,在接触的瞬间便已全军覆没,但他们用自己的死亡,为身后的同伴,争取到了那千分之一息的、宝贵至极的时间!
他们的尸体,连同被撞碎的马尸,成为了阻碍龙骧营战马前进的第一道、也是最有效的障碍!
冲在最前方的龙骧骑士们,在贯穿了敌人之后,战马的冲势不可避免地为之一滞。而就在这瞬间,第二排、第三排的白甲巴牙喇,如同疯魔的野兽,踏着同伴的尸体,咆哮着填补了上来!
他们手中的武器,不再是徒劳地去格挡那无坚不摧的枪尖,而是以一种极其刁钻而致命的角度,狠狠地,劈向、砸向战马的马腿!
“咔嚓!”
战马的悲鸣声响彻战场!无数精贵的具装战马,在重斧与狼牙棒的打击下,前腿折断,轰然栽倒!背上的骑士,即便有着重甲的保护,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摔得七荤八素,暂时失去了平衡。
战局,在这一刻,发生了逆转!
“折枪!拔剑!!”曹变蛟的怒吼声,响彻了整个混乱的阵列,“给本将,凿穿他们!!”
他的判断无比精准!当冲锋的速度优势丧失,陷入敌阵的泥潭之中,那长达一丈二的骑士枪,反而成了累赘!
龙骧营的骑士们,怒吼着,抛下了手中那已然无用的长枪,拔出了腰间那沉重的、专门为破甲而生的骑士重剑与钉头锤!战局,瞬间从高速的、一往无前的凿穿,转入了最为原始、也最为血腥的、面对面的血肉肉搏!
一名龙骧骑士,刚刚从倒下的战马上挣扎起身,他挥舞着手中的钉头锤,狠狠地砸在了一名白甲兵的头盔之上!那铁制的头盔,瞬间便被砸得向内凹陷,那名白甲兵连哼都未能哼出一声,便轰然栽倒!然而,还不等那骑士直起腰来,三四把马刀与战斧,便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劈砍在了他的关节与面甲缝隙之处!铠甲之上,火星四溅,伴随着一声闷哼,鲜血从甲胄的缝隙中汩汩流出。
这,是一场真正的精锐绞杀!
龙骧营骑士的优势在于全身重甲带来的超强防护与强大的个人力量,一名骑士往往能搏杀数名敌人后才会倒下。而白甲巴牙喇的优势则在于数量、凶悍,以及他们更适应这种步战缠斗!他们以命换命,用三四个人的重伤,去换取一名龙骧营重骑的陨落!
双方的战损比,依旧是明军占优,但龙骧营那无可阻挡的冲锋之势,却被这五百名白甲兵,用生命,硬生生地,给“刹住”了!
与此同时,在整个战场的另一侧,关宁军与宣大军的阵地之上,同样,已然化为了一片血与火的炼狱。
吴三桂与祖大弼,面对着由阿济格与莽古尔泰亲率的、数万八旗主力的疯狂冲击,他们麾下的关宁铁骑,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
“稳住!三段击!放!!”吴三桂的声音,冷静,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关宁铁骑,并未像龙骧营那般,追求一往无前的凿穿。他们以千人为一营,结成数个巨大而又灵活的环形马阵。当八旗军的铁骑,冲至百步之内时,他们阵中,那数千支三眼铳,便会开始,进行持续不断的、毁灭性的轮番攒射!
“砰砰砰!”
第一排射击完毕,立刻向后拉扯,第二排补上!第二排射击完毕,第三排跟进!密集的铅弹,如同死神的镰刀,一遍又一遍地,收割着冲锋在前的八旗勇士的生命!
而当八旗军,硬顶着这足以让任何军队都为之崩溃的弹雨,冲至近前之时,关宁铁骑,则会展现出他们最为凶悍的一面!
“给老子砸!!”祖大弼赤裸着上身,挥舞着两柄大铁锤,如同疯魔般,第一个,冲入了敌阵!
他麾下的关宁老兵,亦是怒吼着,将手中那早已射空了弹丸的三眼铳,当做铁锤,狠狠地,砸向了敌人的头颅!
他们的战法,不求凿穿,只求,将最多的敌人,拖死在这片,由他们亲手制造的血肉磨盘之中!
而在整个战场的侧翼,满桂和他麾下的五千宣大骑兵,则如同真正的草原狼群。他们人马轻便,刀法刁钻,不断地,从建奴大阵那已然混乱的侧翼,进行着致命的穿插与骚扰。他们会如同一阵风,撕开一道口子,抛下一蓬箭雨,随即便立刻远遁,绝不恋战,让那庞大的建奴主力,疲于奔命,首尾难顾。
时间,在血与火的交织中,缓缓流逝。
经过数个时辰的血战,双方,皆是伤亡惨重,尸横遍野。
明军虽勇,然建奴亦悍。
整个野狐平,已然化为一座巨大无比的、吞噬着两国精锐的绞肉机。
龙骧营的冲锋,被死死地,挡在了多铎的帅旗之前。
关宁军的防线,亦在八旗军不计伤亡的冲击之下,变得摇摇欲坠。
宣大营的袭扰,也因敌军主力的回防,而变得举步维艰。
战局,陷入了最为残酷,也最为致命的消耗战。没有哪一方,能取得决定性的优势。胜利的天平,在这座由数万武士与无尽的鲜血所构成的血肉磨盘之上,来回摇摆,飘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