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由大汗亲军组成的、如同烧红铁锥般的白甲骑兵,竟真的在付出一定代价后,一举凿穿了明军中军看似厚实无比的防线!
看着这股汹涌奔腾、无坚不摧、直扑大阵纵深的铁甲洪流,无论是高处望楼上正紧张观战的孙承宗、朱由检,还是左右两翼正在指挥鏖战的卢象升、秦良玉等各方明军指挥官,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都脸色剧变,勃然色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更让人心沉谷底、手脚冰凉的是,几乎就在中军被突破的同一个瞬间,已经鏖战许久的后金军,仿佛是得到了统一的信号一般,攻势骤然再次猛烈、狂暴起来!
左翼溃败后重新整队的多尔衮部发起了更为坚决的冲击;右翼莽古尔泰麾下的步骑也如同疯魔般再次全线压上;中路南翼的绞杀更是瞬间白热化,后金军不计伤亡地试图死死缠住关宁军和京营兵。
一时间,整个明军大阵处处烽火,各个方向的压力骤然增大,各部皆在殊死苦战,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在短时间内抽调出成建制的精锐力量,去回援那已然洞开、眼看就要被拦腰斩断的中军核心!
而最最关键、也最最致命的是,经过了长达数个时辰的惨烈消耗,此刻拱卫在皇帝本阵周围的、能够立刻投入战斗堵住这个缺口的机动兵力,竟然已是如此的单薄空虚!
连番大战,层层添油,预备队已在之前的鏖战中被大量投入填补各处防线。如今,真正环绕在天子大纛之下、位于中军核心、能够立刻发起反击的,只剩下张磐统领的虎贲营一千二百余名军士,以及刚刚补充过兵员、由李自成统领的忠贞营那两千名步卒,还有就是京营三千营的一千余骑兵。
至于大明最为倚重的、足以正面抗衡八旗铁骑的数支精锐骑兵力量——无论是曹变蛟统帅的那支龙骧军骑,还是由袁崇焕亲自节制的关宁铁骑,此刻,竟然都不在中军附近!
没人知道他们确切的去向。仿佛就在这大战正酣、中军危急的时刻,这支数量近六千的甲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主战场的核心区域“消失”了。
已没有时间犹豫和准备了!
眼看那支突破进来的、闪烁着死亡寒光的白甲兵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他们面甲缝隙中透出的冰冷杀意,护卫在天子身边的亲卫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一声怒吼!
步兵们以最快速度在御帐前迅速结成了一个面向敌骑冲击方向的、紧密的环形盾矛阵,将一人高的大盾狠狠顿在地上,盾牌边缘紧密相扣,形成一道低矮却闪着寒光的钢铁屏障!盾牌的缝隙之后,是无数锋利的长矛枪尖,密密麻麻指向前方,准备用血肉之躯迎接那毁灭性的撞击!
阵列核心处的火枪手也顾不上瞄准了,只是面色煞白却动作飞快地开始拼命往铳膛里填装着弹药,准备在最后一刻进行近距离的轰击!而阵中及两侧的弓箭手也早已张弓搭箭,手指紧紧扣住冰冷的弓弦,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屏息凝神,静静地等待着那股如同实质般的铁甲洪流撞上来的最终瞬间!
“陛下!贼骑已近在咫尺!凶猛异常!不可力敌啊!请速登车!臣等拼死护卫您杀出去,暂避锋芒!” 几名负责御驾护卫的亲卫,此刻已是面无人色,声音都带着颤抖,几乎是扑到朱由检身前,七手八脚地就准备强行护着皇帝登上备在一旁的御用马车,试图向后方相对安全的区域紧急撤退。
“不必了!” 朱由检猛地一甩龙袖,将搀扶他的手臂狠狠挣开!他立于高台之上,金甲显得更加明亮,脸色虽因紧张而苍白,嘴唇也紧紧抿着,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异常明亮的火焰!
他盯着前方那越来越近、几乎要将一切吞噬的铁甲洪流,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凛冽,响彻在这片最后的阵地上:
“朕,一步不退!!”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身边那些面带惊恐却依旧将他护在身后的亲卫们,语气斩截,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与决绝:“国家危难至此,大军鏖战于斯,朕若先退,则军心必溃,国将不国!况且,四面皆敌,又能跑到哪里去?!真以为跑得掉吗?!与其狼狈奔逃,丧师辱国,最终仍不免一死,倒不如就在此地,就在这日月龙旗之下,与国同休,与建奴死战到底!”
看着亲卫们依旧焦急、不解、甚至带着绝望的眼神,朱由检深吸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脸上竟突然勾起了一丝极淡、却又充满了无穷深意和巨大赌注的冷笑。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身边核心几人能听到的语气说道:
“而且,朕知道,也坚信不疑——就在此刻,正在数里之外,曹变蛟和袁督师,正在奋力扑向皇太极所在的后金中军大帐!”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瞬间镇住了周围所有的人。原来……陛下并未坐以待毙!
一时间,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将目光再次投向前方那已经近在咫尺、即将撞上来的、毁灭性的力量!恐惧依旧存在,但其中似乎又掺杂了一丝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希望!
下一瞬,那震耳欲聋、如同滚雷般的马蹄声已近在咫尺!狂风扑面而来,甚至能闻到战马身上浓烈的汗味和骑士铁甲上的血腥气!那2000余巴牙喇骑士,已经冲破了最后稀薄的烟尘,狰狞的面甲、前指的锋利马槊、骑士眼中冰冷的杀意、战马喷吐的白气……所有令人心胆俱裂的细节都已清晰无比地呈现在眼前!
他们距离御帐前那道由虎贲营和忠贞营们用血肉之躯组成的、单薄的环形盾矛防线,已经不足最后五十步!这个距离,对于全速冲锋的重骑兵而言,不过是眨眼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