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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

达达利亚的一声惊呼,让在场除左钰外的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突然出现,并且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将那头灭世巨兽像捏泥球一样捏在手里的女人,竟然是愚人众执行官「公子」的师傅?

荧的身体瞬间紧绷,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派蒙拉到自己身后。她知道「公子」的力量来自于深渊。那个充满了扭曲与疯狂的地方。而他的师傅,毫无疑问,是一个比他更加强大、更加深不可测的、来自深渊的存在。

派蒙吓得浑身一哆嗦,小小的手死死抓着荧的衣服,连大气都不敢喘。她从荧的肩膀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惊恐地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她感觉像是被什么恐怖的野兽盯上了,浑身的毛都快炸起来了。

娜维娅的反应最直接。她“唰”地一下撑开了手中的洋伞。那柄华丽的、平时用来遮阳或是作为武器的洋伞,此刻被她紧紧握在身前,像一面盾牌。她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眼前这个女人的压迫感,甚至比刚才那头吞星之鲸还要恐怖。那头鲸鱼的恐怖,是来自于它庞大的体型和毁灭一切的力量,是一种可以理解的灾难。而这个女人的恐怖,是一种纯粹的、历经了无数次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食物链顶端的强者气息。她看着你的时候,你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肉。

那维莱特也收起了刚刚凝聚的力量。他那双深邃的龙瞳,紧紧地盯着那个女人。作为提瓦特最古老的生命之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身上,缠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法则。那是一种与提瓦特的元素之力截然不同的、更加混沌、也更加原始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感到一种本能的警惕。

只有左钰,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甚至没有摆出任何防御的姿态,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个女人,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他认识她,当然认识。丝柯克,深渊的传奇剑客,阿贾克斯的师傅。在游戏里,她只是一个活在背景故事里的名字,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见到真人。这可比抽卡有意思多了。

那个被称为“师傅”的女人,压根就没理会自己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徒弟。她的目光,直接越过了所有人,像两道利剑,直直地锁定在了左钰的身上。

“你……”丝柯克开口了,她的声音很冷,像深渊里永不融化的冰。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和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同。“你身上的力量,很有趣。不属于提瓦特,也不属于深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的用词很直接,甚至可以说是无礼。但在场的众人,包括那维莱特在内,却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们知道,她有这个资格。一个能把吞星之鲸当玩具一样捏在手里的存在,她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我就是我,一个路过的旅人而已。”左钰笑了笑,回答得滴水不漏。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跟邻居打招呼,完全没有面对一个深渊大人物的紧张感。

丝柯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金色眼眸,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但左钰的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法看透的迷雾。她所有的探查,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涟

漪。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靠近他的时候,被一种更加高级、更加无法理解的法则给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哼。”丝柯克冷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收回了目光,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徒弟。

“阿贾克斯。”她冷冷地喊出了达达利亚的本名。

达达利亚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有点享受战斗的样子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立正站好、双手紧贴裤缝、等待老师挨训的小学生模样。他脸上的表情,是荧和派蒙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恐惧与尊敬的顺从。

“是!师傅!”他的回答响亮又干脆,甚至带着一丝颤音。

“我让你在深渊里待三个月,是让你学会如何控制力量,而不是让你把脑子也练成肌肉。”丝柯克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达达利亚,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跳上。“你倒好,一出来就给我捅这么大的篓子。这头‘吞星之鲸’,是我师父的宠物,它只是偶尔会溜出来散散步而已。你居然想杀了它?”

“我……我不知道啊!”达达利亚的脸上写满了委屈,他急忙辩解道,“我只觉得它很强,是个难得的好对手……”

“对手?”丝柯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了达达利亚的面前。这个速度,快到连那维莱特的眼睛都差点没跟上。

“就凭你现在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当它的对手?”

话音未落,她只是随意地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那不是一个附带任何元素力的巴掌,就是纯粹的、肉体的力量。但那一瞬间,空气都被抽爆了,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砰!”

达达利亚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就像一颗被高速击出的炮弹一样,被狠狠地抽飞了出去。他在固态的海水地面上翻滚着,犁出了一道上百米长的巨大沟壑,最后“轰”的一声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才停了下来。他身上的魔王武装铠甲,在那一巴掌的威力下,寸寸碎裂,像剥落的墙皮一样掉在地上,露出了底下那张写满了痛苦与震惊的脸。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喉头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最后还是无力地瘫倒在那个自己砸出的大坑里,半天没动弹。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充满了绝对的力量碾压。

派蒙吓得直接躲到了荧的身后,两只小手死死捂着嘴巴,连头都不敢探出来了。太可怕了,那个达达利亚,那个在璃月差点淹了整个港口的愚人众执行官,那个和荧打得有来有回的战斗狂人,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住。这已经不是强不强的问题了,这是不同次元的生物。

娜维娅和荧也是一脸骇然。她们是亲眼见过「公子」的实力的,那绝对是执行官中顶尖的存在。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被大人随手推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还给你。”丝柯克做完这一切,就像是拍死了一只苍蝇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她转过身,将手中那个已经变成小黑球的吞星之鲸,随手丢给了左钰。

左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还是伸手接住了。那颗小黑球入手冰凉,触感像最光滑的黑曜石。但它的质量却大得惊人,左钰感觉自己像是接住了一座小山。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在接住的瞬间,就会被这股重量压得粉身碎骨。

“这东西,既然是你制服的,就由你来处理吧。”丝柯克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我师父那边,我会去解释。不过,你最好别让它再出来乱跑了。”

“你师父?”派蒙终于忍不住了,她从荧背后探出个小脑袋,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好奇地问道,“你的师父是谁啊?竟然能养这种东西当宠物?这也太……太夸张了吧?”

丝柯克看了派蒙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只会说话的虫子。她似乎完全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对她来说,除了左钰,这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和她对话的资格。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左钰却突然开口了。

“她的师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叫‘苏尔特洛奇’吧?”左钰的语气很平淡,很随意,就像是在说一个自己很熟悉的老熟人的名字。

这句话一出口,丝柯克的瞳孔猛地一缩。她那张一直如同冰封雪原般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无法掩饰的震惊。她死死地盯着左钰,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她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而是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疑。这个名字,在深渊里都是一个禁忌。除了极少数最古老的存在,根本没有人知道。而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苏尔特洛奇?”荧和那维莱特都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感到了困惑。这个发音很古怪,不像是提瓦特大陆上任何一种语言。

“「极恶骑」苏尔特洛奇,「不朽的」苏尔特洛奇。”左钰没有理会丝柯克的质问,他一口气说出了一连串的头衔。每一个头衔,都仿佛带着一股来自远古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看着众人脸上那震惊又茫然的表情,决定给这些“Npc”好好上一堂历史课。

“他是五百年前,坎瑞亚的五大罪人之一。”

左钰的这一句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众人心中轰然炸响,揭开了一段被历史尘封的、无人知晓的恐怖真相。

“坎瑞亚的覆灭,并非只是因为他们触碰了禁忌的知识,挑战了天理的威严。”左钰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更是因为,在那个最后的、无神的国度里,诞生了五个足以动摇世界根基的、怪物般的凡人。他们每一个,都拥有着接近甚至超越魔神的力量。”

“第一个,是「黄金」莱茵多特。你们应该都听过她的名字。”他的目光扫过荧,“阿贝多的创造者,一个能用炼金术创造生命的女人。她创造了杜林,也创造了无数的魔兽。她的罪,是‘傲慢’,是试图僭越神明的创生之权。她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新的造物主。”

那维莱特听到这里,眼神微微一动。他想起了枫丹境内那具巨大的龙骸,厄里那斯。那也是莱茵多特的造物,它的残骸至今仍在影响着枫丹的水土。

“第二个,是「贤者」海洛塔帝。”左钰继续说道,“他掌握了坎瑞亚所有的知识,甚至窥探到了世界的真实和虚假。他建立了深渊教团,试图用深渊的力量,颠覆天理的秩序。他的罪,是‘贪婪’,是对知识无止境的贪求,最终被知识本身所吞噬。”

“第三个,是「预言家」维瑟夫尼尔。”左钰说到这里,特意看了一眼荧。“他能看到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甚至能看到时间的尽头。但他看到的未来,尽是绝望。为了寻找一丝希望,他将自己的命运与整个坎瑞亚的诅咒相连。他也是戴因斯雷布的哥哥。”

“戴因的……哥哥?”荧的心脏猛地一跳。戴因斯雷布,那个背负着坎瑞亚诅咒的末代宫廷卫队队长,那个一直与她同行,追寻着深渊秘密的男人。他竟然还有一个这样身份的哥哥。这个信息,让她感觉自己的旅途,又多了一层沉重的迷雾。

“第四个,就是你师傅,「极恶骑」苏尔特洛奇。”左钰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丝柯克的身上。“他是坎瑞亚最强的战士,一个纯粹的、为了战斗而生的怪物。他的一生都在追求极致的力量和最酣畅的战斗。为了变得更强,他甚至主动拥抱了深渊。他的罪,是‘暴怒’,是对整个世界永不停歇的征伐欲。”

左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众人的心上。娜维娅已经听得有些头晕目眩了,这些名字,这些故事,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一场神话的现场。

“那你说的第五个罪人呢?”荧忍不住追问道。她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真相。

左钰笑了笑,摇了摇头:“第五个罪人,「猎月人」雷利尔。关于他的记载最少,也最神秘。只知道他憎恨着天空中的一切。他的罪,是‘嫉妒’。嫉妒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

丝柯克一直沉默地听着。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强势与冷漠,只剩下无尽的震惊与骇然。她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这些关于五大罪人的秘密,即使是在深渊最核心的圈子里,也是鲜为人知的绝密。他不仅知道名字,甚至连他们的罪,他们的故事,都一清二楚。

“你……到底是谁?”丝柯克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但这一次,她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质问,而是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敬畏。

“都说了,我只是个路过的旅人。”左钰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似乎很享受看到别人震惊的表情。

他掂了掂手里那颗由吞星之鲸变成的小黑球,似乎觉得有些碍事。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做出了一个让众人再次瞠目结舌的动作。

他只是随意地在身前一划,一个闪烁着金色符文的圆形传送门凭空出现。那传送门的另一边,不是任何地方,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蕴含着无数星辰的虚空。他就像丢一个没用的垃圾一样,随手将那颗小黑球丢了进去。传送门瞬间关闭,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可是吞星之鲸啊!一个差点毁灭了枫丹的灭世巨兽!就这么……被他收起来了?

“好了,麻烦解决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左钰拍了拍手,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里太闷了,空气也不好闻。我还是喜欢枫丹廷的阳光和甜点。走了走了,再不回去,‘千层酥与奶油诗’的新品就要卖光了。”

他说着,就真的转身准备离开,甚至还招呼着荧和派蒙他们。

“喂!等等!你就这么走了?”派蒙终于反应过来,急忙飞过去拦住他。

“不然呢?”左钰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她,“最大的麻烦不是解决了吗?剩下的,就是你们和这位女士的家务事了。”

他指了指还呆立在原地的丝柯克,和远处那个还在坑里哼哼唧唧的达达利亚。“徒弟闯了祸,当师傅的总得管教一下吧。我们这些外人,就别在这儿碍眼了。”

丝柯克看着左钰那轻松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但她知道,对方根本不想回答。这个男人,就像一个真正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神明,偶尔路过人间,随手解决了一点小麻烦,然后又毫不在意地离开,只留下一地的震撼和谜团。

而那维莱特,则看着左钰的背影,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这个男人,他所知道的,他所掌握的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了提瓦特世界的范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比预言、比原始胎海更大的变数。

当一行人再次回到欧庇克莱歌剧院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对于枫丹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只是感觉空气变得清新了,心情变得舒畅了,但对于那些与元素力有着密切联系的人,尤其是美露莘们来说,这种变化是颠覆性的。

整个枫丹的水元素,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温和与亲切。那份隐藏在水脉深处的、属于原始胎海的暴戾气息,彻底消失了。

歌剧院内,芙宁娜和芙卡洛斯正坐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芙宁娜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她靠在芙卡洛斯的肩膀上,像一个终于找到了依靠的孩子。五百年的重担卸下,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而又脆弱的美感。

看到众人平安归来,她们立刻站了起来。

芙卡洛斯看着那维莱特,轻声问道:“解决了?”

那维莱特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左钰,说道:“是的,吞星之鲸的威胁,已经彻底解除了。”他没有说太多,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已经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惊心动魄。

芙宁娜和芙卡洛斯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太好了……”芙宁娜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至此,笼罩在枫丹上空五百年的末日预言,无论是诅咒本身,还是预言中的灭世巨兽,都已经被彻底解决。

枫丹,迎来了真正的新生。

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好了,危机是解除了,但接下来该怎么办?”派蒙飞到众人中间,小小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她一脸苦恼地绕着圈,“总不能直接告诉所有人,我们真正的水神大人在这里,而芙宁娜演了五百年的戏吧?这样一来,枫丹肯定会大乱的!”

派蒙的话,像一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让刚刚才放松下来的气氛又一次紧张了起来。

娜维娅下意识地抱住了胳膊,她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她最清楚枫丹的民众是什么样的。他们热情,他们崇拜英雄,但他们也同样敏感而又情绪化。这个真相太挑战人的认知了,就像告诉一个孩子,他一直相信的童话故事全是假的,而且那个讲故事的人还骗了他很久。

“民众的信仰会崩溃的。”娜维娅的声音很低沉,“他们会觉得受到了欺骗。到时候,愤怒会淹没一切,芙宁娜大人她……”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芙宁娜会从一个被崇拜的偶像,瞬间变成一个被唾弃的骗子。那种场面,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芙宁娜的身体抖了一下,她刚刚才恢复一点血色的脸颊又变得苍白。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芙卡洛斯的衣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她害怕人群,害怕那些审视的、愤怒的目光。她不敢想象自己被所有人指责的样子。

“确实,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向民众说明这一切。”那维莱特沉声说道。他的目光从芙宁娜惊恐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芙卡洛斯身上。他知道,眼前这个谋划了五百年大计的女性,一定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芙卡洛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她轻轻拍了拍芙宁娜的手,示意她安心。她陷入了沉思,眉头微微蹙起。她和那维莱特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似乎在用眼神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这五百年来,虽然他们从未真正见过面,但通过谕示枢机的运作,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

过了许久,芙卡洛斯才缓缓开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确实想过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是创造一个故事,一个能够被所有人接受,并且能够将所有事情都合理化的故事。一个……英雄的史诗。”

“英雄的史诗?”派蒙好奇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芙卡洛斯点了点头,“我们可以说……”

她刚准备将自己构思的那个剧本说出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打断了她。

“等一下,等一下。”左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舞台中央,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只是让他稍微有点肌肉僵硬。“编故事这种事,你们这些‘本地人’想得太复杂了。太注重逻辑,太注重合理性,反而会显得很假。”

他环顾了一圈众人,脸上挂着那种让人有点火大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你们忘了枫丹人最喜欢什么了吗?他们喜欢戏剧,喜欢夸张的表演,喜欢催人泪下的英雄故事。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够不够精彩,够不够打动人。”

他走到芙宁娜面前,蹲下身子,平视着她那双还带着泪痕的眼睛。“我说,芙宁娜小姐,你演了五百年的神,演技应该是顶级的吧?”

芙宁娜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这出戏还没演完呢。现在,是时候迎来最高潮,然后来一个华丽的谢幕了。”

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而是抬起手,对着空旷的歌剧院中央轻轻一挥。

一团柔和的金色光芒在他掌心凝聚,然后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开,飘向空中。那些光点在半空中汇聚、交织,迅速勾勒出一个立体的、半透明的舞台模型。那模型,正是缩小版的欧庇克莱歌剧院。

“这是什么?”派蒙惊讶地飞了过去,好奇地戳了戳那个由光构成的微缩模型。

“一点小戏法而已。”左钰笑了笑,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接下来,我要给你们讲个故事。一个关于水神芙宁娜,如何拯救枫丹的英雄故事。你们可看好了。”

他打了个响指。

光影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由光构成的芙宁娜人偶。她穿着华丽的礼服,站在舞台中央,接受着台下无数光点汇成的“民众”的欢呼。

“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左钰的声音变得像个专业的戏剧旁白,充满了磁性。“枫丹的末日预言,是真实存在的。这是一个来自天理的、无法违抗的诅咒。为了对抗这个宿命,我们伟大的水神芙宁娜大人,从五百年开始,就制定了一个宏伟而又悲壮的计划。”

他一边说,光影舞台上的景象也随之变化。那个小小的芙宁娜人偶,在白天,她尽情地表演,享受着民众的爱戴,她的举止夸张,她的言辞华丽。但到了夜晚,当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会卸下所有的伪装,抱着膝盖,在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机器前默默地流泪。

“她以神明的身份,在枫丹的舞台上尽情地表演,以此来吸引天理的目光,让高高在上的天理,以为她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沉溺于戏剧的昏庸之神。”

“而在舞台之下,她却在秘密地积蓄着足以逆转宿命的、庞大的力量。”左钰的声音顿了顿,他看了一眼那台真正的谕示裁定枢机。

光影舞台上,那个小小的芙宁娜人偶,将自己每天从民众那里收集到的信仰之力,一点一点地注入到那个巨大的机器模型中。那个机器模型里的蓝色光芒,也随之变得越来越亮。

这个直观的画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娜维娅捂住了嘴,她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背后,所背负的巨大孤独与痛苦。那维莱特的眼神也变得无比复杂。

“就在刚才,预言降临的最终时刻,那头灭世的巨兽出现,枫丹危在旦夕。”左钰继续说道。

光影舞台上,出现了一头由黑色光芒构成的鲸鱼模型,它张开大嘴,仿佛要吞噬一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芙宁娜大人,将她积蓄了五百年的、全部的神力,在一瞬间彻底引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舞台上那个巨大的机器模型轰然碎裂,化作一股无比璀璨的蓝色洪流,狠狠地冲刷在每一个代表着枫丹人的光点之上。那些光点上原本缠绕着的一丝丝不祥的黑色气息,在这股洪流的冲刷下,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股力量,改变了原始胎海的本质,洗刷了所有枫丹人与生俱来的原罪,从而彻底粉碎了预言的基础!”

看到这一幕,芙宁娜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在左钰的故事里,她不再是一个骗子,而是一个忍辱负重、算无遗策的、真正的英雄。

“然而……”左钰的语气一转,带上了一丝悲壮的色彩。

光影舞台上,那个小小的芙宁娜人偶,在释放了所有的力量之后,身上的神圣光环渐渐褪去,最终变成了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普通人的样子。她从空中缓缓落下,显得那么脆弱,那么无助。

“也正因为耗尽了全部的神力,芙宁娜大人也从此失去了神格,变成了一位普通的人类。她以自己的神位为代价,拯救了整个枫丹。”

“哇……”派蒙的眼睛里已经闪烁着泪光了,“这个故事……也太感人了吧!”

“作为她最后的意志……”左钰的声音变得庄严起来。

光影舞台上,那个已经变成普通人的芙宁娜人偶,将一团代表着水元素权柄的蓝色光球,亲手交给了另一个从阴影中走出的、高大的光影人偶。那个高大人偶,正是那维莱特。

“她将枫丹水元素的最高权柄,归还给了这片土地最初的主人——水龙王那维莱特。从今往后,将由那维莱特大人,代替她继续守护枫丹的安宁与秩序。”

光影舞台上的画面,到此定格。

整个歌剧院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由光影构成的、充满了英雄主义和悲剧色彩的故事给深深震撼了。

这个解释,简直天衣无缝。它不仅完美地解答了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预言为什么会消失,芙宁娜为什么会失去神力,那维莱特为什么会接管枫丹——而且,它将芙宁娜塑造成了一个忍辱负重、最终牺牲自己拯救了所有人的、最伟大的英雄。

这既给了民众一个可以接受、甚至会为之感动落泪的真相,也保护了芙宁娜,让她能在一个英雄的光环下,开始自己全新的、作为普通人的生活。

“这个剧本……太完美了。”荧也忍不住感叹道。她看着左钰,眼神里充满了惊叹。这个男人,不仅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竟然还懂得如此精妙的叙事技巧和人心操控。

“那……那你呢?”芙宁娜看着芙卡洛斯,小声地问道。她已经完全代入了这个故事,开始担心起自己这位“神明本体”的去向了。

“这个简单。”左钰没等芙卡洛斯回答,就又打了个响指。

光影舞台上,凭空出现了另一个和芙宁娜人偶长得一模一样的光影模型。

“问题来了,现在有两个芙宁娜,这怎么解释?”派蒙指着那两个光影人偶,说出了关键。

“这有什么难的。”左钰走到芙卡洛斯面前,伸出手,在她头顶上轻轻一拂。

一道微不可察的魔法波动闪过。芙卡洛斯身上的礼服款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变得更加沉稳和成熟,与她那头柔顺的及腰长发相得益彰。

“你……”芙卡洛斯惊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变化的礼服,触感无比真实。

“好了,现在不像了吧?”左钰拍了拍手,一脸轻松地说道,“你,芙卡洛斯,就是芙宁娜大人的双胞胎姐姐。这些年,你一直在国外进行着秘密的私人访问,为芙宁娜大人的计划做着一些外围的支援工作。现在,计划成功了,妹妹也变成了普通人,你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回到她身边,好好地照顾她。”

双胞胎姐姐?这个设定虽然有点突然,但看着眼前这个发型和服装都发生了变化的芙卡洛斯,再对比一下芙宁娜,这个解释竟然显得那么合情合理。

“好!就这么办!”派蒙用力地一挥小拳头,她已经彻底被这个故事说服了,“这个故事,我第一个相信!”

那维莱特看着左钰,眼神中充满了深意。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这个故事虽然是虚构的,但它所承载的那份牺牲与守护,却是真实的。芙卡洛斯和芙宁娜,确实配得上这份英雄的荣光。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那维莱特便以最高审判官的名义,向全枫丹发布了公告。

左钰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眼前这出交织着释然与迷茫的戏剧,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觉得这个结局不错,比游戏里那个充满了遗憾和疏离的结局要好多了。

“好了,故事讲完了,剧本也定了,各位感觉怎么样?”他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大家晚上想吃什么。

派蒙第一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她飞到左钰面前,小脸上写满了激动和崇拜。“这个故事也太棒了!又感人又合理!芙宁娜大人简直就是最伟大的英雄!”

娜维娅也用力点了点头,她看着芙宁娜,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真诚的敬佩和一丝愧疚。“如果这是真相,那我们之前对芙宁娜大人的误解就太深了。这个故事,我相信枫丹的民众一定会接受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显然也被这个英雄史诗般的剧本深深打动。

那维莱特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左钰,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芙宁娜和芙卡洛斯。这个故事确实是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它保护了所有人,也给了所有人一个可以接受的台阶。

芙宁娜还愣在原地,她呆呆地看着左钰,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芙卡洛斯,小声地问:“我……真的是英雄吗?”

“当然了。”左钰还没回答,芙卡洛斯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温柔而又坚定地说道,“你承受了五百年的孤独和恐惧,这本身就是最伟大的英雄之举。这个故事,你当之无愧。”

“可是……”芙宁娜还是有些不安,“我们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故事呢?只是靠嘴巴去说,会不会有人不相信?”

“说?”左钰笑了起来,“谁说要用嘴巴说了?那种方式效率太低,而且一点都不戏剧化。”

他走到歌剧院的舞台中央,环顾了一圈空旷的观众席,然后张开了双臂,像一个即将开始表演的魔术师。“枫丹人最喜欢什么?是戏剧!是视觉冲击!是能让他们哭,让他们笑的表演!所以,我们要给他们上演一出空前绝后的大戏。”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脸上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我要让全枫丹的每一台留影机,在同一时间,播放同一段影像。我要让这个故事,直接烙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让所有留影机都播放同一个东西?”娜维娅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枫丹的留影机网络是独立的,根本没有办法进行统一广播,就算是蒸汽鸟报社也做不到!”

那维莱特也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娜维娅说的是事实。左钰提出的这个方案,已经完全超出了枫丹现有技术的范畴。

“技术?”左钰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那种东西太麻烦了。我用我的方法就行。”

他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一团金色的、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能量在他掌心缓缓旋转,凝聚成一个复杂的、不断变化的立体法阵。法阵之中,似乎能看到无数星辰在流转。

“这是……”那维莱特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那团能量中蕴含的法则之力,那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

左钰没有解释,他只是将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法阵之上。法阵瞬间扩大,化作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整个歌剧院地板的半透明地图。地图上,枫丹廷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都清晰可见。紧接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地图上亮起,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台正在运行的留影机。

“好了,线路接通了。”左钰睁开眼睛,脸上依旧是那副轻松的表情。他看了一眼芙宁娜,眨了眨眼。“芙宁娜小姐,准备好成为全枫丹最耀眼的明星了吗?”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几乎在同一瞬间,枫丹的所有角落,都发生了同样不可思议的一幕。

沫芒宫里,正在处理文件的美露莘卫兵惊讶地发现,桌上的留影机突然自己亮了起来。白淞镇,刺玫会的成员们正在清理废墟,他们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留影机也同时闪烁起光芒。甚至在最偏远的海露村,渔民家中的老旧留影机,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投射出清晰的影像。

无数枫丹民众,无论正在做什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

紧接着,那段由左钰精心制作的光影影像,开始在全枫丹的每一块屏幕上同步播放。

影像从芙宁娜登上神位的那一天开始,白天,她是那个享受着万众瞩目,言行夸张的戏剧之神。夜晚,她是在冰冷的谕示机前,独自一人默默哭泣的孤独少女。影像用一种极具感染力的方式,展现了她五百年来的双面人生。

当影像播放到她为了积蓄力量,强忍着对水的恐惧,将自己浸入水池中时,无数枫丹民众发出了心碎的惊呼。当影像最终定格在她耗尽神力,从空中坠落,变成一个普通人类时,整个枫丹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巨大的、压抑不住的哭声,从枫丹的每一个角落爆发出来。

“芙宁娜大人……”一个在广场上卖花的小女孩,看着留影机里的画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们……我们都误会她了……”一个曾经在审判庭上大声质疑过芙宁娜的商人,此刻用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无数民众自发地走出家门,他们涌向街头,涌向欧庇克莱歌剧院前的广场。他们口中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芙宁娜!”

“芙宁娜!”

那声音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浪潮,充满了忏悔、感激和无与伦比的崇敬。

歌剧院内,娜维娅正通过联络器,听着手下传来的、近乎语无伦次的汇报。她放下联络器,看着左钰,眼神里只剩下无尽的震撼。

“外面……所有人都疯了。”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们都在为你哭,为你欢呼,芙宁娜大人。”

芙宁娜呆呆地听着从外面传来的、如同海啸般的呼喊声,她捂着嘴,泪水再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和委屈的泪水,而是被理解、被接纳的、温暖的泪水。

“好了,第一幕结束。”左钰拍了拍手,地上的魔法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接下来,是媒体公关时间。”

他看向娜维娅,笑着说:“娜维娅小姐,刺玫会和蒸汽鸟报社的关系应该不错吧?我想,接下来的一个月,枫丹的头版头条应该知道该写些什么了。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五百年的孤独守望,一位神明的伟大落幕》,怎么样?够不够煽情?”

“我……我马上去办!”娜维娅立刻反应过来,她知道现在是巩固民众情绪最好的时机。她对着众人点了点头,便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那维莱特大人,你也该出场了。”左钰又看向那维莱特,“现在全枫丹的民众都认为水神已经牺牲,你这位新任的最高领袖,总得出去发表个就职演说,安抚一下民心,顺便宣布一下芙宁娜大人光荣退休的消息吧?”

那维莱特点了点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那张总是很严肃的脸上,此刻也多了一丝柔和。他走到芙宁娜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一个他从未对任何人行过的、发自内心的敬礼。

“芙宁娜女士,感谢你为枫丹所做的一切。从今往后,请作为一名普通人,好好地活下去吧。”

说完,他便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向着歌剧院的大门走去。那里,有整个枫丹在等待着他。

现在,歌剧院里只剩下了左钰、荧、派蒙,还有芙宁娜和芙卡洛斯。

“好了,大戏落幕,观众和演员都退场了。”左钰伸了个懒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在手指上转了转,然后抛给了芙宁娜。

“这是什么?”芙宁娜下意识地接住。

“你们的新家。”左钰指了指钥匙上挂着的铜牌,“琉璃街十七号,一个安静的顶层公寓。风景不错,最重要的是,楼下就是全枫丹最好吃的甜品店。算是……对你这五百年辛勤工作的犒劳吧。”

芙宁娜和芙卡洛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对未来的期许和茫然。

“走吧,我送你们过去。”左钰说着,便率先向外走去,“顺便,我也该去吃点东西了。导演了这么大一出戏,肚子都饿了。”

荧和派蒙跟了上去。芙宁娜看着手中的钥匙,又看了看外面那逐渐变得明亮的世界,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伪装的、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枫丹,在经历了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危机之后,终于在一个精心编织的、充满了爱与牺牲的美丽故事中,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充满希望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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