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被解除的瞬间,整个枫丹都好像活了过来。
空气里飘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感觉很轻松,又让人很高兴。虽然街上那些普通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好像压在枫丹上空好几百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觉,一下子就没了。
欧庇克莱歌剧院里,那维莱特慢慢地放下了手。他闭着眼睛,仔细体会着身体里那种从来没有过的、完整又强大的力量。他能特别清楚地感觉到枫丹的每一条小河,每一处水洼。他甚至能听到很远很远的大海每一次涨潮和退潮的声音。这片土地,这片水域,终于又回到了它真正主人的手里。
他转过身,朝着左钰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这一次,他不是以最高审判官的身份,而是以提瓦特水龙王的身份。
“左钰先生,你的这份恩情,我……还有整个枫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最真诚的、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感激。
“行了行了,别搞得这么客气。”左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脸上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我就是觉得那个牺牲自己的计划太蠢了,看着别扭,就顺手帮个忙而已。你要是真的想感谢我,回头请我喝几杯枫丹最贵的水就行了。”
那维莱特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拯救一个国家,甚至把天理定下的判决都给推翻了,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解开了一道有点麻烦的数学题那么简单。
“喂!左钰!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派蒙一下子飞到了左钰的面前,两只手叉着腰,气鼓鼓地说道。“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你怎么能就要几杯水呢?这也太亏了!你是不是傻?”
她绕着左钰飞了一圈,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我觉得吧,至少,至少也得让那维莱特包我们一百年的伙食才行啊!对,就这么定了!一百年!”
“派蒙!”荧吓了一跳,赶紧伸出手想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家伙给捂住。
派蒙灵活地躲开了,还理直气壮地挺了挺小胸脯。“我说的是实话嘛!你想想,我们辛辛苦苦跑了那么多地方,还被关进梅洛彼得堡,他倒好,动动手指头就解决了。这不得好好补偿一下我们受伤的心灵吗?”
歌剧院里所有人都被派蒙这番话给逗笑了。那维莱特脸上那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也柔和了下来,嘴角甚至还露出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刚才那种沉重又严肃的气氛,终于彻底不见了。现在这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轻松和喜悦。
娜维娅擦干净了眼角的泪水。她走到芙宁娜和芙卡洛斯的面前,看着她们两个,心里五味杂陈。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然后郑重地向她们行了一个刺玫会的最高礼节。
“芙宁娜大人,芙卡洛斯大人……我为我之前在法庭上的那些无礼的话,向您道歉。”娜维娅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我真的没办法想象,您们为了枫丹,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请允许我代表所有枫丹的人民,向您们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没、没关系的。”芙宁娜被她这个大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摆着手。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水神了。面对娜维娅这么真诚的感谢,她反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脸都红了。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芙卡洛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娜维娅小姐。”芙卡洛斯微笑着说道。她身上那股属于神明的、让人不敢靠近的感觉消失了。现在她整个人都显得温柔了很多。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娜维娅的肩膀。“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人民。你是一位非常合格的领袖。”
娜维娅抬起头,看着她们。芙宁娜也鼓起勇气,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她们三个人互相看着,之前所有的隔阂和误会,好像都在这个笑容里融化了。
“好了,虽然最大的危机是解除了,但还有一个小麻烦需要处理一下。”左钰拍了拍手,那清脆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来。
“小麻烦?”派蒙好奇地眨了眨眼,嘴里还嚼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饼干。“还有什么麻烦啊?预言不是都解决了吗?”
“就是那头大鲸鱼啊。”左钰耸了耸肩,说得特别轻松。“它现在还待在原始胎海里呢。那家伙可是预言的一部分,不把它处理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是个隐患。而且,我猜最近枫丹发生的几次地震和海水不正常的波动,应该都和它有点关系。”
一提到那头鲸鱼,所有人的表情又都变得凝重起来。在遗迹石板的影像里,那头巨大的怪兽张开嘴就能吞掉天地的恐怖样子,大家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背发凉。
“我必须去处理它。”那维莱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他现在已经是完整的水龙王了。守护自己的领域,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那头吞星之鲸,是外面世界来的入侵者。它不属于提瓦特。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规则的一种污染。”
“我们跟你一起去!”荧立刻说道。她握紧了手里的剑。她经历了这一切,是所有事件的见证者。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站在一边看着。
“对!我们也要去!”派蒙也在一旁用力地点着头,小脸上满是坚决。“那头大鲸鱼看起来那么可怕,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也算我一个。”娜维娅也开口了。她的眼神变得非常坚定。“那个东西威胁着我的家园,威胁着我想要守护的每一个人。虽然我的力量在你们面前可能算不了什么,但我必须亲眼看着这个威胁被彻底铲除。”
左钰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很有胆色,不愧是刺玫会的老板。有你在,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
娜维娅听到这话,挺起了胸膛,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还站在一起的芙宁娜和芙卡洛斯。
芙卡洛斯摇了摇头。她走过去,轻轻地握住了芙宁娜的手。“我就不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的目光温柔地看着芙宁娜。那眼神里充满了怜爱和说不出的歉疚。“而且,我想陪着她。这五百年,她受了太多的苦。现在,她需要有人陪着,教她怎么……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
芙宁娜看着她,眼眶又红了。她反手紧紧握住芙卡洛斯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她来说,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能和自己的另一半待在一起,更让她感到安心的了。她不想再分开了,一秒钟都不想。
“那好。”左钰点了点头,这个结果他早就猜到了。“那队伍就这么定了。我,那维莱特,荧,派蒙,还有娜维娅小姐。至于我们的另一位‘勇士’嘛,我估计他现在已经在下面打得不亦乐乎了。”
“另一位勇士?”娜维娅不解地问。“还有谁吗?”
“是「公子」达达利亚。”荧替他回答了。“他之前在梅洛彼得堡就失踪了。我们猜他就是去找那头鲸鱼了。”
“愚人众执行官?”娜维娅的眉头皱了一下。她想起了之前在白淞镇,愚人众的「仆人」主动提出帮助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她对愚人众的看法,也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片面了。至少,他们中的一些人,似乎也不是那么坏。
“事不宜迟。”左钰说着,又一次伸出了手。他这次没有念任何听不懂的咒语,只是对着前方的空地,随随便便地一划。
就好像用手指在平静的水面上划了一下。
伴随着一阵很轻微的空间波动,一个深蓝色的、像水幕一样不断旋转的门,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门的另一边,散发着一股古老又危险的气息。那是属于原始胎海的味道。
娜维娅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后退了半步。她张大了嘴,看着那个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传送门,又看了看一脸轻松的左钰,感觉自己的脑子又不够用了。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还有多少种让人震惊的手段?
那维莱特也紧紧盯着那个传送门。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扇门直接撕裂了空间的法则,稳定地连接着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这种力量,他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这已经超出了元素力的范畴。
“各位,欢迎乘坐‘深海观鲸豪华旅行团’专线。”左钰冲着目瞪口呆的众人眨了眨眼,还做了个“请”的手势,像个不正经的导游。
那维莱特深吸了一口气,最先迈开了脚步。他走到了传送门的面前。
“出发吧。”
穿过那道水幕一样的门,感觉就像是被人一头按进了冰冷又粘稠的糖浆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了过来。
这里就是原始胎海。
荧环顾四周,心里的震撼让她一时间忘了呼吸。这个地方没有天,也没有地,好像整个人都漂浮在一个由纯粹的、深不见底的蓝色构成的无尽空间里。脚下踩着的不是实在的土地,而是一种很奇怪的、好像是凝固的海水变成的晶体地面,还散发着幽幽的微光。数不清的、像是星星一样的浮游生物在身边慢悠悠地飘过,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添上了一点梦幻的感觉。
空气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水元素味道,但这种味道又和提瓦特大陆上的任何水元素都不一样。它更古老,更纯粹,也更……要命。荧能感觉到,这个空间里的每一滴“水”,都藏着能把一切都融化掉的、最原始的生命和死亡的力量。
“哇……这里就是原始胎海吗?”派蒙的声音都变小了,她紧紧地贴在荧的身后,小声地念叨着,“感觉好漂亮,又好吓人……”
娜维娅的脸上一片凝重,她紧张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作为一个枫丹人,她对这片海水的害怕是刻在骨子里的。虽然身上的诅咒已经被解除了,但真的站在这片曾经能在一瞬间就把她融化掉的海洋中心,她还是觉得心脏一阵阵发紧,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这地方的风景还不错吧?”左钰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听起来轻松得跟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就是水质不太好,喝了会化掉。娜维娅,你可千万别乱碰啊,虽然现在没事了,但最好还是别去试。”
娜维娅被他这没心没肺的语气弄得一愣,心里的紧张感倒是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一点。她点了点头,挤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
“大家小心。”那维莱特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他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他的感知能力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我能感觉到,前面有一股非常庞大的、乱七八糟的能量正在打架。”
他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震动就从远处传了过来,整个空间都跟着晃动起来,脚下的晶体地面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好像有人在很远的海底引爆了无数吨的炸药,恐怖的能量波浪席卷而来。
“小心点!”左钰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样,随手在身前一挥。一道金色的、半透明的能量罩子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罩子像个倒扣的碗,上面流动着复杂又看不懂的符文。那毁灭性的冲击波撞在罩子上,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家稳住身子,朝着能量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在很远很远的、深邃的蓝色空间里,一头巨大到没法用语言形容的鲸鱼,正安安静静地飘在那里。它的身体比好几座大山合在一起还要庞大,皮肤上好像有星星和深渊的影子在流动,散发着一种要把所有东西都吞掉的恐怖气息。
而在它的对面,一个非常渺小的人影,正爆发出一种完全不属于人类的、狂暴的深渊力量,和那头巨兽疯狂地打在一起。
那个人影身上穿着漆黑的铠甲,背后展开一双由雷元素构成的、样子很难看的翅awesome。他每一次攻击,都带着一种要把天都给打塌下来的气势。
“是「公子」!”派蒙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她惊讶地叫了起来,“他真的在这里和那头大鲸鱼打起来了!这家伙不要命了吗?”
“哈哈哈!来啊!再来啊!就这点本事吗?!”
达达利亚那充满了疯狂的笑声,就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他明显已经打疯了,整个人都沉浸在这场随时可能会没命的、但又打得特别痛快的战斗里面。
左钰看着他那样子,撇了撇嘴。“这家伙,真是个纯粹的战斗狂。不过他这套魔王武装开着挺耗体力的吧?再这么打下去,不等那鲸鱼动手,他自己就先累趴下了。”
荧和派蒙-蒙听到这话,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头吞星之鲸好像被达达利亚这只不停骚扰的“苍蝇”给惹得有点不耐烦了。它张开了那张好像能把太阳和月亮都吞下去的巨口,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被高度压缩的能量洪流,朝着达达利亚喷了过去。
达达利亚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能感觉到那股攻击里藏着的、能把他彻底抹掉的力量。他把手里的双刀交叉在胸前,把所有的深渊之力都灌了进去,准备硬抗这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一道更加磅礴、更加纯粹的水元素洪流,好像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一样,从后面飞过来,抢先一步,狠狠地撞在了吞星之鲸的能量光束上。
“轰隆——!!!”
两股能毁灭一切的力量撞在了一起,然后又一起消失了。它们爆发出比太阳还要刺眼的光芒,把整个原始胎海都照得一片惨白。
“嗯?”达达利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他转过头,看到了正往这边赶的那维莱特一行人。
“那维莱特?还有旅行者?你们怎么来了?”达达利亚解除了他那身帅气的魔王武装,落在了大家面前。他看着那维莱特,眼神里充满了战斗狂人特有的兴奋和好奇。“刚才那一下,是你干的?不错嘛,最高审判官,看来你藏得够深啊。”
“「公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维莱特看着眼前那头一点伤都没有的巨兽,表情非常凝重。“这头怪物,必须在这里清除掉。”
“清除?哈哈哈,正合我意!”达达利亚一听这话,立刻大笑起来。“我一个人打它还有点吃力,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们就一起,好好地陪它玩玩!”
“这家伙,脑子里除了打架就没别的东西了吗?”派蒙躲在荧的背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他要是有别的心思,就不是愚人众的「公子」了。”左钰在一旁悠悠地说道,然后他看向达达利亚,提醒了一句,“喂,鸭爵,悠着点打,这大家伙耐打得很。你那身盔甲别开太久,不然等会儿没力气了,可没人背你回去。”
达达利亚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全是好战的光芒。“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让我需要别人背了!”
“上了!”荧没有再废话,她拔出了手里的长剑,金色的光芒在剑刃上流动,第一个朝着吞星之鲸冲了过去。
娜维娅也举起了她那把平时看起来很华丽的洋伞。那把伞在她手里变成了一把致命的武器,无数由岩元素构成的、闪着晶莹光芒的玫瑰岩晶弹,像下暴雨一样朝着巨兽泼洒过去。
“审判之时已至!”
那维莱特高高举起双手,整个原始胎海都好像听到了他的命令,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一道道比山峰还要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在空中变成了咆哮的巨龙,从四面八方撕咬向吞星之鲸。
这是属于水龙王的、真正的力量!
“痛快!痛快!”达达利亚看到这阵仗,更加兴奋了。他再次进入魔王武装状态,雷元素和水元素的力量在他身体周围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道道致命的刀光,配合着那维莱特的攻击,疯狂地切割着巨兽的身体。
所有人都使出了自己的全力。荧的剑光像流星一样迅捷,娜维娅的岩晶弹像密集的炮火,达达利亚的攻击狂暴又致命,而那维莱特,他简直就像是这片海洋的主宰,调动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然而,吞星之鲸的强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无论是荧的剑光,还是娜维娅的岩晶弹,或者是那维莱特那能毁天灭地的巨龙水柱,甚至是达达利亚那狂暴的刀光,打在它身上,都像是把小石子丢进了大海里,只能激起一圈圈能量的涟漪,却没办法对它造成任何真正的伤害。
它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飘在那里,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攻击。它那巨大的、好像是由星星构成的独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看着低等生物的、纯粹的冷漠。
“我就说了吧,”左钰懒洋洋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对着墙壁挥拳头是没用的。这家伙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你们用这个世界的规矩去打它,它当然没反应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派蒙急得快要哭了,她飞到左钰身边,使劲地晃着他的胳膊。“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快想个办法啊!”
“别急嘛,让他们先玩一会儿。”左钰拍了拍派蒙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总得让他们亲身体会一下,知道这东西有多难搞,不然等会儿我出手了,他们还以为是自己打赢的呢。”
“不行……这家伙的身体构造太奇怪了!”娜维娅一边躲避着巨兽无意识间甩出的能量乱流,一边大声地喊道。“我们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它!就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它的存在,已经超越了提瓦特生命的范畴。”那维莱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凝重,他停下了攻击,悬浮在半空中,眉头紧锁。“它好像和这片原始胎海,甚至和更深层的深渊,连在了一起。只要这片海还在,它就几乎是不会死的。”
“不会死?”达达利亚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变得更加兴奋了。“哈哈哈!太棒了!这才是值得我豁出性命的对手啊!”他身上的深渊之力又浓厚了几分,整个人像一颗黑色的流星,再次冲了上去。
“喂!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派蒙看着他的背影,急得直跺脚。
吞星之鲸好像也玩腻了这场“游戏”。它那巨大的独眼,开始亮起不祥的红色光芒。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恐怖的能量,开始在它身体里汇聚。
整个原始胎海都开始因为这股力量而发出痛苦的哀鸣。空间都在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不好!它要动真格的了!”荧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能感觉到,如果让这一击真的放出来,别说是他们几个,恐怕整个枫丹,都会在这一瞬间被这股力量彻底蒸发掉。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娜维娅停下了射击,达达利亚也从狂热的战斗状态中清醒了过来,连那维莱特,这位刚刚拿回全部力量的水龙王,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无力的表情。面对这种等级的、完全不讲道理的怪物,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似乎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唉……”
一声轻微的、充满了无奈的叹息声,在所有人的耳边响了起来。
一直站在后方观战的左钰,终于慢悠悠地走了上来。他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那种“真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
“我说,你们打得也太久了吧?我都快看睡着了。”
他看了一眼那头正在积蓄着灭世能量的巨兽,摇了摇头。
“好了,热身运动到此结束。”
当左钰决定不再看戏时,整个战场的氛围瞬间改变。
那头正在汇聚灭世能量的吞星之鲸,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它那只由星辰构成的、漠视一切的独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本能地想要逃跑,想要远离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因为它从这个人类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比深渊更深邃、比天理更古老的、足以将它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的恐怖气息。
但已经晚了。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太吵了?”
左钰的声音很轻,就好像是在抱怨邻居家的音乐声太大了一样。他只是那么懒洋洋地抬起了右手,对着那头巨兽,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一个清脆的响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光芒。
但是,整个原始胎海,在这一个响指之下,彻底凝固了。
那翻涌不休的、带着不祥色泽的海水,停止了流动。那些在水中飘荡的、散发着幽光的浮游生物,像是被琥珀封住的虫子,静止在了半空中。就连那头巨兽即将喷涌而出的、足以毁灭一个国度的能量洪流,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死死地定格在了它的巨口之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时间、空间、能量、光线,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禁锢。
“这……这是……”
达达利亚脸上的狂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那身还在噼啪作响的魔王武装,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他呆呆地看着左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连同他身为战士的骄傲,都在这一瞬间被碾得粉碎。他见过强者,甚至与古老的魔神、与执政交过手,但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力量。这不是战斗,这是神明在修改世界的规则。
那维莱特、荧和娜维娅也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维莱特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解析的迷茫。作为完整的水龙王,他能感知到这片海洋的每一个角落,能调动它的每一分力量。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和这片海洋的联系,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切断了。这片他赖以为生的领域,变成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冰冷的玻璃盒子。他知道左钰很强,但他完全没想到,左钰能强到这种地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强大了,这是对世界最底层规则的、随心所欲的操纵。
“我说过了,这家伙不是普通的生物,所以不能用普通的方法来对付。”左钰转过头,看着已经呆滞的众人,耸了耸肩,那表情好像在说“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它就像一个长在世界这个健康身体上的、不断扩散的恶性肿瘤。你们用刀子去砍,用拳头去打,只会让它流出更多的毒液,污染更多健康的地方。对付这种东西,最好的方法,是找到它的根,然后把它从这个世界上,精准地切除掉。”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到了那头被彻底禁锢的巨兽面前。他伸出左手,对着那庞大的身躯,五指张开,然后猛地一握。
“所以,第一步,断掉它的营养供给。”
伴随着他冰冷的声音,无数道由纯粹的金色奥术符文构成的锁链,凭空在吞星之鲸的周围浮现。这些锁链看起来虚无缥缈,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绝对的法则之力。它们“嘶啦”一声,深深地刺入了巨兽的身体,像外科医生手里最精准的手术刀,将它与原始胎海、与深渊的一切能量连接,都强行切断。
吞星之鲸那巨大的独眼剧烈地颤抖起来。它发出了无声的、只有灵魂才能感受到的痛苦哀嚎。它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几乎可以无限再生的不死之身,正在被一点一点地剥离。它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正在被彻底斩断。
“好了,现在它就是一个单纯的、体型比较大、外壳比较结实的能量聚合体了。”左钰拍了拍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好像刚做完一套广播体操的表情。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把它打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冲着还在发呆的众人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说道,“把它当成一个大号的史莱姆就行。尽情地发泄你们刚才的憋屈,不用担心会把这里弄坏,我已经把这块地方暂时隔离了。”
众人这才从那极致的震惊中,慢慢地回过神来。他们看着那头被无数金色法则锁链捆得结结实实、像个待宰羔羊一样动弹不得的巨兽,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
刚才那个还让他们感到绝望的、不可战胜的灭世怪物,现在……就这么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畅快的、疯狂的大笑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达达利亚最先反应过来,他捂着脸,身体因为狂笑而剧烈地颤抖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才是……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太棒了!这趟来得真是太值了!”
他的战意,在见识了这无法理解的强大之后,不但没有被浇灭,反而被前所未有地点燃了。他抬起头,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火焰。
“各位!还等什么!”达达利亚高举起手中的水刃,深渊的雷霆与至冬的寒水在他周身狂舞,形成了一道骇人的龙卷。“让我们送这位远道而来的‘大家伙’,最后一程吧!”
那维莱特也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左钰,眼神无比复杂,但最终,那份复杂化作了作为守护者的、坚定的决心。他将体内那股属于完整水龙王的、澎湃浩瀚的力量,毫无保留地调动了起来。整个被禁锢的原始胎海,都在他的意志下,开始重新流动,汇聚成一股足以审判万物的、纯净至极的洪流。
荧和娜维娅也对视了一眼。她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浴火重生般的决意。
“为了枫丹!为了所有我们想要守护的人!”娜维娅大喊着,她将那把华丽的洋伞对准了巨兽,无数承载着守护之意的、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玫瑰岩晶弹,不再是分散的射击,而是汇聚成了一道金色的、如同太阳光束般的洪流,笔直地射了出去。
荧没有说话。她只是将所有的力量,将她旅途至今所经历的一切,全部灌注到了手中的长剑之上。风、岩、雷、草、水五种元素的光芒在剑刃上交替闪烁,最终,它们不再互相排斥,而是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纯粹的、耀眼的、仿佛能斩断命运的白光。
“终结的审判!”
“极恶技·尽灭水光!”
“晶簇弹幕·誓约齐射!”
“天星·陨落!”
四股代表着枫丹最顶尖战力的、蕴含着不同信念的、毁灭性的力量,在这一刻,汇聚成了一道无可匹敌的、绚烂到极致的能量洪流,狠狠地轰击在了那头被禁锢的吞星之鲸身上。
这一次,没有声音。
只有一片纯粹的、足以吞噬一切感官的、耀眼的白光。
白光之中,吞星之鲸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烈阳照射的冰雪,开始迅速地、无声地消融、分解、化为这个世界上最原始的能量粒子。它那充满星辰的独眼,在彻底消失前,流露出的是一种解脱。
然而,就在它即将被彻底抹除,这场战斗即将画上完美句号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空间裂缝,毫无征兆地在战场的正中央撕裂开来。那裂缝的边缘,萦绕着比达达利亚的魔王武装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深渊气息。
一个身影,从裂缝中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一头利落的银色短发,身上穿着一套黑紫色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战斗服的紧身衣。她的手臂和腿部,都紧贴着一些散发着幽幽紫光的、像是医疗用具又像是某种外骨骼的装置。
她看了一眼那即将被彻底摧毁的吞星之鲸,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眼前这副景象有些不满。
“真是的,老师的宠物,就这么给毁了,也太浪费了。”
她的声音很清冷,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置喙的强势。她只是那么随意地伸出了一只手,对着那片足以摧毁一切的、由四位顶尖强者合力发出的毁灭性白光,轻轻一招。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足以抹平一座山脉、蒸发一片海洋的能量洪流,连同那正在崩溃的吞星之鲸的残骸,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向着她的掌心收缩、凝聚。
那维莱特那足以审判神明的洪流,达达利亚那蕴含着深渊之力的斩击,娜维娅那象征着守护的岩晶,还有荧那融合了七种元素的一剑,所有的一切,都在她面前,变得像是温顺的宠物。
最终,所有的光芒与能量,都化作了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不断向内坍缩旋转的、散发着恐怖引力的黑色球体,静静地悬浮在她的手心。
她把玩着那个黑色球体,就像在把玩一个普通的玻璃弹珠。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那双同样是深紫色的、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目光,投向了在场的众人。
当达达利亚看清那个女人的脸时,他脸上那刚刚还充满着劫后余生和胜利喜悦的表情,在瞬间凝固。那份狂热、那份战意、那份属于愚人众执行官的骄傲,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学生在网吧打游戏时被教导主任当场抓住的、极致的惊恐。
“师……师傅?!”
他那总是充满着自信和挑衅的声音,此刻抖得不成样子,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