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昊磊眼中的赤红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寒芒。他缓缓松开紧握剑柄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胸中翻腾的怒火并未熄灭,而是被强行压缩、淬炼,化为更加致命的冷静。
“琼汁草……竟有如此神效?”他看向苏月禾,声音低沉,“师娘,此物……对何种伤势或毒患,最为有效?”
苏月禾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医者的睿智光芒:“琼浆生机磅礴,理论上对一切沉疴旧伤、阴损寒毒皆有奇效。但若论针对性……其性至阳至和,最能克制阴寒入骨、侵蚀肺腑、伤及心脉本源之顽疾!尤其是……那种被极阴寒毒反复折磨、深入骨髓、耗竭生机的……旧伤!”
“阴寒入骨……侵蚀肺腑……伤及心脉本源……”慕容知云喃喃重复着,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拨开了重重迷雾,“王爷!属下明白了!”
他猛地转向石昊磊,声音带着洞悉真相的寒意:“章信德背后靠山,乃是当朝国丈,执掌户部、权势滔天的梁国公——梁世铎!”
“梁世铎?”石昊磊眉头紧锁,这个名字他当然熟悉。梁国公,当今皇后的生父,权倾朝野,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只是……“他有何旧伤?”
“王爷可知道,十五年前,北境‘寒鸦岭’之战?”慕容知云语速极快,眼神如电,“彼时梁世铎还是镇北军副帅,贪功冒进,中了北狄‘雪狼王’的埋伏!虽被亲兵拼死救出,但其身中北狄萨满秘传的‘玄阴透骨掌’,寒毒入髓,虽经御医全力救治保得性命,却落下病根,常年饱受寒毒蚀骨之苦,每逢阴寒天气或情绪激动便痛不欲生!御医断言,其心脉已被寒毒侵蚀,寿元大损,若无至阳至和、蕴含磅礴生机的天地奇珍温养续命,恐……难逾五旬之数!”
“玄阴透骨掌……寒毒蚀骨……心脉受损……”石昊磊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幽深!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根名为“琼汁草”的金线瞬间串联起来!
梁世铎需要琼汁草续命!
章信德是梁世铎的门生,更是其安插在富庶之地玉州府、为其搜刮钱财和奇珍的重要爪牙!
济世堂,就是章信德和赵德海勾结,为梁世铎敛财并搜寻奇药的工具!
他们得知琼汁草的存在,必然如获至宝!为了讨好梁世铎,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更为了梁世铎能多活几年继续庇护他们,他们才敢如此疯狂!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它!甚至在王爷即将归来的前夕,也要铤而走险,强攻竹溪庄园!
“好!好一个梁国公!好一个章太守!好一个济世堂!”石昊磊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蕴含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怖力量!他缓缓踱步到窗前,背对着众人,玄色的背影在晨光中如同沉默的火山。
皇兄当年为了与太后一派抗衡,不得已取了梁世铎之女为太子妃,后来梁家在皇帝与太后夺权之战中更是立下汗马功劳,只是王后为人贤德,但是这梁国公可是个颇有野心之人,当年更是看中了皇兄独木难支,豪赌一把果然助皇兄荣登大宝之后,这梁家是越发的跋扈了,只怕皇兄心中也早有不满,只是一时找不到发泄出口罢了。
“王爷!”慕容知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属下已命‘隐鳞’全力追查!章信德与梁国公府之间必有隐秘通道传递消息和物资!昨夜庄园血战,目标琼汁草被毁的消息,此刻恐怕已通过某种方式,传到了章信德耳中!他必然惊惶失措,定会第一时间向梁国公府求援或请示!这是……揪出其勾结铁证、甚至直指梁世铎的绝佳机会!若此时大军压境,打草惊蛇,反而可能逼其狗急跳墙,销毁证据,甚至……反咬一口!”
石昊磊沉默着。窗外的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深邃的阴影里。他放在窗棂上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静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韩牧野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在回荡。
许久,石昊磊缓缓转过身。眼中的暴戾和赤红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寒冷和一种掌控全局的、属于上位者的绝对冷静。
他目光扫过慕容知云,扫过苏月禾和苏明远,最后落在床榻上昏迷的师父身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威严:
“传令。”
“玄甲卫,化明为暗,封锁玉州府所有水陆要道,许进不许出。严密监控济世堂、太守府及章信德所有亲信宅邸。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传递消息!”
“命隐鳞!给本王盯死章信德!盯死太守府通往梁国公府的每一条线!我要知道,琼汁草被毁的消息,他是如何传出去的!又是谁,在背后接收这条‘噩耗’!”
“另外……”石昊磊的目光投向门外,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期待,“去请宇文阁主和叶姑娘。告诉他们,本王需要玄机阁的‘谛听’之术,和药王谷的‘辨毒’之能!”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韩牧野苍白的脸上,那冰封般的眼底深处,终于燃起一丝带着血腥味的、属于复仇者的火焰:
“至于济世堂和章信德……”
“让他们先‘安心’地……活几天。”
“待证据确凿,本王要亲手——”
“将他们,连同他们背后的主子,一起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冰冷的话语在静室内回荡,如同为整个玉州府的魑魅魍魉,敲响了最后的丧钟。窗外,金色的阳光终于彻底刺破了云层,照亮了竹溪庄园历经血火却依旧挺立的屋脊,也照亮了石昊磊眼中那足以焚尽一切腐朽与黑暗的、冰冷的复仇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