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奉韬聚集死士后,当即遴选,有甲者居先,无甲者则在后,以弓弩辅之。
在粗略整顿后,袁奉韬大声鼓动道:“我等已无退路!今日唯有死战,无有生退!若能破贼,尚可还报乡土,若败,便葬身此水,与河伯为邻!汝等惧死乎?”
众死士皆振臂呼号:“不畏死!愿随将军破贼!”
随后,袁奉韬聚集千余死士,逆着人潮,列阵迎击,而邢州军溃卒见状,多有勇士尾附其后,以至临阵之时,袁奉韬已得一千五百余人。
这些人,在溃散之际,犹敢回身一战,那就足以证明,这些人,是勇悍无畏之卒。
而此时,冯霸那是兴奋异常,他都已经想好了,拿下邢州后,该怎么炮制孟方立的妻女。
至于那个夏彦博,等自己拿下昭义镇后,直接驱赶出昭义,还有那陈从进,当初围攻之仇,尚且未报。
冯霸是边追边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得昭义,再取河东,河中,那么自己又将会如何的威风,怕到时候连天子都得对自己毕恭毕敬。
而就在冯霸沉浸于美好的幻想中时,突然前方斥候急报,言有残敌千余人,在漳水河北岸列阵迎敌。
冯霸闻之,抚掌哈哈大笑,随即顾左右而言道:“竖子何其无知!孟方立数万大军,被某一战而败,其部崩如山摧,今仅余残卒千余,敢据漳水列阵,此乃以卵击石,愚不可及啊!”
冯霸根本就没把这群溃兵放在眼里,现在的冯霸,换句话说,那就是已经膨胀了。
夜袭一击,八百破万军,这都让他生出,天下事在我,陈从进,李克用,朱温之流,亦不过如此的感觉。
冯霸遂令前军不停,立破残敌,其态度甚是轻慢。
但是袁奉韬所率死士,人数虽少,却皆是敢战之卒,待冯霸前军至河滨,未及列阵,袁奉韬一声令下,带头冲锋,竟反攻数倍于己之敌。
追杀本就让冯霸所部的队形不整,再加上冯霸刚刚大胜,军中骄横气息十足,便是那帮新兵,都认为邢州兵不堪一击。
但是一接阵,打这种硬实力的技战,谁优谁劣,高下立判,袁奉韬亲自披甲上阵,于阵前厮杀。
才接阵片刻,冯霸前军阵脚便已混乱,袁奉韬大吼道:“贼军昨夜不过侥幸,此农夫之众,破之易尔!”
在袁奉韬的疯狂劈砍下,冯霸前军溃,而袁奉韬见敌前阵溃,此时心中亦是有些犹豫。
若是此时退却,尚有足够的时间,重整溃兵,再与冯霸交锋。
但是袁奉韬心中,却有一股声音,在诱惑着他,若是能卷着敌前军,然后疾攻冯霸中军,那么有可能这一仗,就能反败为胜。
而如果失败,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自己的这条命而已,可若是赢了,那他袁奉韬在昭义军中,便是威望大增,昭义军中第一将,必是自己。
这等权衡,对袁奉韬这样的武夫而言,似乎没什么可犹豫的,武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是狠。
随即,袁奉韬做出了符合这个时代武人的特质,毫不停歇,直攻冯霸所在中军。
而冯霸惊闻前军溃散,心中虽有疑惧,但一想到昨夜大破孟方立之举,信心再增,亲率中军迎击而上。
袁奉韬远远看见了冯霸,先声夺人的大吼道:“冯贼便在此处,随某冲!决不可令其逃遁!”
声音之大,便连冯霸都听到了,冯霸都气笑了,自己优势如此之大,面对这区区千把人,怎么可能遁逃。
但令冯霸没料到的是,中路接阵的军卒,直接被袁奉韬的勇悍给打崩了,上一阵崩一阵。
眼看距离自己仅有数十步之远,冯霸忽然举起弓箭,取出破甲箭,拉弓劲射,只听“嗖”的一声,转瞬间,正中袁奉韬的肩甲,势大力沉的一箭,透甲而入两寸。
但袁奉韬一把折断箭矢,高呼酣战,其部死士见大将如此勇悍,士气倍增,当即嘶吼着紧随其后,刀枪并举冲散冯霸前排兵卒。
冯霸本以为一箭能挫其锐气,见他这般悍不畏死,手忙脚乱再抽箭,可箭刚搭弦,袁奉韬已杀到二十步内,且人影幢幢,瞄了好一会儿,也无机可乘。
而就在此时,袁奉韬身边,有一悍卒,举着长枪,奋力一掷,朝着冯霸而去,只是由于战场混乱,未及瞄准,这柄枪并未刺中冯霸,反而是从他身侧飞过,正中身后举旗的护兵。
可以说,战场上,任何出乎意料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没什么人能将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掌中。
见中军大旗骤倒,士卒惊惧,多有溃散者,冯霸惊怒之下挥刀喝止,却被溃兵冲倒马下,战打到现在,崩势已不可挽回。
其实真论起来,冯霸的实力比起孟方立差了很大,这个差距不仅仅是说在兵力数量上,而是在军队质量上的差距。
冯霸携带出征的六千军卒,才是潞州军的精锐,结果这六千人,先前在围城战中消耗了一些,又作为先锋一战被李克用打崩了。
等回到潞州后,冯霸又广征军卒,用三千余残兵,作为骨干,以老带新又扩军至一万两千余人。
这个套路是正常的,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训练的增加,再打个一两仗,新兵也会变成老兵。
但是问题在于,新兵训练的时间太短了,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来月的时间,打顺风仗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碰到袁奉韬带着死士,那就不够看了。
冯霸部众本就惧于袁奉韬的狠劲,此刻见中军大旗都倒了,哪敢继续恋战,崩溃的速度,越来越快。
冯霸眼瞅着亲卫一个个倒下,袁奉韬染血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哪还敢应战,当即翻身上马,扯着缰绳就往后方窜去,连一句招呼都没敢给残部留下。
冯霸是边跑边骂:“废物!废物!废物!”
也不知他是在骂自己的部下,还是在骂他自己。
袁奉韬见他逃窜,也不追赶,只提刀立在原地,冷眼看着冯霸部众没了主将,更没了心气继续缠斗,其部全线大溃。
死士上前请命去追,袁奉韬却摆了摆手,按了按仍在渗血的肩甲,说道:“不必,此等鼠辈,逃了也掀不起风浪,收整降兵,咱们回去重整落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