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与陆停舟对视一眼,陆停舟开口:“何事?”
晴霜朝四周望了望,轻声道:“方才于侍郎家的三公子坠楼,并非不小心失足,而是有人推了他一把。”
陆停舟拧眉:“你亲眼所见?”
晴霜点头:“我当时在房里准备换舞衣,正要关窗,就见对面的楼道上有人推搡。”
那位三公子连声惨叫也未发出,就被身边的男人推了下来。
晴霜吓得连忙躲到窗子后面,唯恐被人瞧见。
等她再出去时,楼上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听到她的说辞,陆停舟沉思片刻:“你可记得那人衣着长相?”
晴霜迟疑道:“我瞧得不甚清晰,只能说出个大概模样。”
她能记得那人相貌,还多亏早年练出的本事。
青楼中的女子干的是迎来送往的买卖,每见到一位客人,都会记住对方的特征,否则下回来叫错了人,岂不砸了自家招牌。
听她这么说,池依依道:“你来说,我来画。”
话音刚落,就见陆停舟看她一眼。
“你的手行吗?”陆停舟问。
“没事,”池依依摸摸手腕,“刚才上了药,已经好多了。”
陆停舟拧眉不答。
池依依见他不想松口,忙道:“事不宜迟,我们抓紧时间,别放跑了犯人。”
说着,她从袖中摸出常用的炭笔纸张,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示意晴霜:“你说吧。”
随着晴霜的讲述,一个精壮男人的画像在池依依笔下成形。
她根据晴霜的补充修改了几笔,把画像递出去:“你看看,是不是长这样?”
晴霜惊讶:“已有八九分像了。”
陆停舟接过画像,粗略一扫,叫来林啸。
“把这幅画誊出几份,留五人在集市里挨个比对,其余人跟我去义兴坊。”
“为何去义兴坊?”林啸不解。
“他头上戴的山形帻帽,是义兴坊的帮闲爱穿的样式,还有那身短打,也是帮闲们最爱穿的衣裳。”
所谓帮闲,便是城中替人跑腿打杂的闲汉,他们大多身强力壮,时常守在热闹的街市中,替人取物送信,采买物件,从中赚些打赏银钱为生。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城西的乞丐不能到城东讨食,帮闲之间也拉帮结派,各自在京城的地段上划出一条道来。
为了方便打响自家名号,这些帮闲想方设法在衣着上大作文章,有的在臂间系块布帕,有的在头上戴顶小帽,陆停舟所说的山形帻帽便是义兴坊那伙帮闲的招牌。
林啸听了陆停舟的解释,恍然大悟:“我这就去安排。”
他拿着画像匆匆走了。
晴霜见此处已没她的事,跟着告辞离开。
池依依收起炭笔,见陆停舟还站在自己身前,奇道:“你不走么?”
陆停舟:“给我看你的手。”
池依依微顿,乖乖将手腕伤处露出:“你看,已经不肿了。”
说着,试图转了转手腕。
陆停舟一手按住她:“别乱动。”
他的语气冷淡,眼神却很无奈。
池依依眨眨眼,一脸无辜地看向他。
陆停舟有心告诫两句,却见她眉眼一弯,对着他温温柔柔地笑了。
“你整天在外查案,自己也要小心。”她柔声道。
陆停舟沉默两息,看了她一眼,忽然向前倾身。
他弯下腰,食指碰到她的发梢,在她鬓边轻蹭了下,来到她发顶,将她头上歪掉的发簪扶正。
池依依望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收回了手。
“今晚等我一起吃饭。”他说。
池依依诧异:“你要回家?”
陆停舟挑眉:“我哪天没回来?”
“这就多了,”池依依认真数了数,比出三根手指,“这个月初,你就连着三天没着家。”
陆停舟默然,起身站直,抱臂环胸:“记得这么清楚?”
“宋伯天天唉声叹气,我能不记得么。”
陆停舟笑了下:“那我今晚更该早些回来。”
“随你。”池依依起身,嘴角微微翘了下,“满庭芳的醉鸡,还想吃么?”
陆停舟看着她眼底的笑,眸色柔和了几分:“池东家请我,我就吃。”
池依依嗔他一眼,瞄见林啸朝这边走来,收敛了神色:“你快去忙吧,早去早回。”
陆停舟很快带着巡察卫走了。
他一走,苏锦儿赶紧挪了过来。
她笑眯眯望着池依依:“你俩真腻歪。”
刚才她在一旁等了好半天,连闻香阁彩楼外的百姓都散光了,这两人还没把话说完。
周围一队巡察卫杀气腾腾,偏生池依依和陆停舟这头含情脉脉,叫人光是瞧着就觉脸红。
池依依倒是没有脸红,她听到苏锦儿的打趣,抬手拂了下鬓角的碎发。
“我与他讲正事来着。”
“才怪。”苏锦儿歪歪脑袋,“我可都听见了,你们明明在说今儿个晚上吃什么。”
池依依抿唇笑笑:“那你来晚了。”
苏锦儿啧啧两声:“我来晚了不要紧,要紧的是,某人的夫君别回家太晚,你说对吗?”
这下池依依终于按捺不住,轻刮了下好友的鼻子,故意板起脸:“对,我这就回去洗手做羹汤,你满意了?”
“还是别了吧,”苏锦儿领教过她的厨艺,连连摇头,“我看玉珠的手艺就挺好,你这双手还是留着绣花吧。”
两人说笑着,回了丝行的彩楼。
接下来半日,池依依仍在集市中与各家商户应酬,坐下来时,却难免走神。
就这样一直捱到傍晚,她婉拒了众人赴宴的邀约,从彩楼告辞出来。
两名护院紧随其后:“六娘要回家么?”
池依依摇头:“先去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