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沉吟了一下。
苏锦儿见状,奇道:“不是吧?难不成你请朋友去玩,还要请示你家陆大人?”
池依依失笑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犹豫什么?”苏锦儿快人快语,“六娘,你老实交待,陆停舟是不是欺负你了?”
“怎么会。”池依依哭笑不得。
“怎么不会。”苏锦儿认真道,“他以前就冷冰冰的,现在做了巡察使,指不定更凶了。”
池依依无奈,将点心塞她嘴里:“没有的事,他从不会欺负我。”
苏锦儿嘴里多了块点心,“唔唔”两声,口齿不清地道:“当真?”
池依依点点头,怕她又问出什么惊天之语,索性转头去看台上的献舞。
一看之下,她目光一顿,落在一人身上。
苏锦儿见她瞧得目不转睛,奇道:“你在看舞还是看人?”
在她的印象中,池依依对歌舞的兴趣远不及她,这次却像看入了神,难道台上有她认得的人么?
苏锦儿好奇地打量那些舞姬,却听池依依道:“有个熟人。”
说是熟人,其实也算不上。
池依依的视线扫过那名站在队列前方的舞姬。
那人正是三皇子的侍妾,晴霜。
上一世她与晴霜只有一面之缘,那时她双目已盲,并没见过对方的长相。
这一世她重生回来,曾试图与晴霜联系,在三皇子府外远远见过她两回。
然而两世的际遇大有不同,这一世直到上个月三皇子在地宫受擒,池依依都与晴霜没有任何交集。
倒是陆停舟在审问她时,从她口中问出三皇子密信中的内容,发现了三皇子在京畿大营暗藏的死士线索。
后来晴霜被没为官奴,充入宫中教坊司。
琴掌柜按照池依依的授意,找到教坊司的司正,托其暗中照看晴霜。
眼下见到晴霜本人,从她气色来看,在教坊司应当过得不错,虽然不及过去那般养尊处优,但应不至于受人折磨。
“哪个熟人?”苏锦儿伸长脖子。
此时,只见台上的舞姬倏然分开,手持花篮朝四方跃出。
她们腰间缠着长长的缎带,如流云一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如下凡的仙女从高台飘向人间。
她们手中洒出姹紫嫣红的花朵,花落如雨,惹得观赏的人群高声喝彩。
这时,漫天花瓣中竟又飘下片片金叶子,金灿灿的光芒闪花了众人的眼,纷纷跳起来争抢。
“真是大手笔!”苏锦儿咂舌。
贵宾席这边坐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倒不至于为了一点薄薄的金叶子失态,但闻香阁出手如此阔绰,立时把别家的献艺比了下去。
池依依看着周遭哄闹的景象,不由蹙眉。
金叶子犹在空中飞舞,彩楼外围观的人群不断往里拥挤,他们互相推搡,高声喝骂。
“我的!那是我的!”
“哎哟!别挤了!”
“鞋子!我的鞋子!”
眼看周遭越来越乱,池依依果断起身:“锦儿,我们走。”
两人没走几步,就听一声惊呼。
落在高台外的舞姬几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花容失色。
那些人不但抢金叶子,更有几个街头混混趁乱拉着舞姬动手动脚。
一名舞姬猛地一挣,却因失去平衡,踉跄跌倒,发出惊叫。
周围的人几无所觉,仍疯狂地向前涌来,眼看就要把她踩在脚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闪过。
却是池依依。
她离那名舞姬最近,登时冲过去,一把拉住对方的手,奋力一拽,拖着她连连退后。
转眼间,几只粗壮的手臂挥舞到她近前。
一只手狠狠推向她:“别挡道!”
池依依手里拽着一人,躲避不及,被他推了个正着。
她身子一晃,脚下不稳,眼看就要栽倒。
就在这时,“啪啪”几声闷响,挤向她的几人突然胸前挨了一脚,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猛地箍紧她的腰肢,将她从混乱中带了出来。
天旋地转间,她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陆停舟愠怒的双眼。
“你不要命了!”
他低沉的嗓音压着怒气,手臂却将她护得更紧。
池依依尚未答话,陆停舟已环视仍在骚动的人群,冷声对随行的禁军道:“愣着干什么,清场!”
池依依仓促朝旁看了眼,只见那名舞姬已被人救了起来,苏锦儿也被禁军护在身后。
她这才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握住手腕。
陆停舟见状,微微皱眉:“伤到哪儿了?”
池依依本想说“没有大碍”,对上他严肃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像伤到了手腕。”她小声道。
刚才为了救人,她使出了不小的劲儿,现在手腕隐隐作痛。
陆停舟脸色更冷:“我瞧瞧。”
此时禁军已和赶来的衙役联手清场,在明晃晃的大刀面前,被金叶子冲昏了头脑的百姓终于冷静下来。
陆停舟留下林啸维持秩序,带着池依依转身走开。
两人来到僻静处,陆停舟托着池依依的手臂,拉高她的衣袖,另一只手在她腕间轻轻按捏:“疼吗?”
他的指腹有一层硬茧,池依依只觉他按到的地方如被火燎。
她抿抿唇:“有一点。”
说完,不自禁地轻嘶一声,却是陆停舟按到了痛处。
她下意识地往回一缩手,却被对方牢牢捉在掌中。
陆停舟的手指在她的痛处捏了两下:“没伤到骨头。”
话虽如此,他的语气仍然冷峻。
池依依抬眼,只见他眉眼低垂,视线落在自己腕间,唇角绷得笔直。
她顿时生出几分懊悔,带着点不知为何的心虚,低声道:“抱歉。”
“你不需要对我说抱歉。”陆停舟头也不抬,“疼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