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手机下载外卖软件,一人一鬼又开始聊枪的事。
“在现实里,除了警察,普通人不能用枪,不然社会就乱套了。”
“哦,这样。”
唐叙严抬眸瞥了一眼电视,上面在放旧式的警匪片。
他都多少年没看电视了,提不起一点兴趣,不知道这俩为什么看得那么投入。
“你的手机,还有你车上的其它零碎物件,我都给你拿回来了,放在桌子上的口袋里。”
白柳琉转头问道:“师兄,我的车拖到哪里去了?后备箱的东西还在吗?”
唐叙严说:“都在警察局,留着作为对方的罪证。你自己看看,想吃什么,牛肉面?”
他点开软件,把手机递给她,辛宥好奇地飘过来,被唐叙严冷冰冰地扫了一眼:“没你的事,你凑过来干什么?”
辛宥在空中愣住,不知所措地看向白柳琉。
他就是有点好奇,想看看小盒子怎么变出牛肉面,没想到会被呵斥住。
白柳琉皱眉:“唐叙严,我不会对你的朋友这么没礼貌的。”
他昨晚跟辛宥说的话可以理解成担心她,但白柳琉不知道唐叙严会用这么嫌弃的语气,难怪辛宥那么难受。
一旦人放弃常用的称呼,叫出对方大名的时候,就是真的生气了。
唐叙严不太懂她生气的点,他认为自己的态度很正常。
“你在怪我对一只鬼没礼貌?师妹,我知道你善良,但是你别忘了,我们是道士,道士的职责是度化鬼,而不是跟他做朋友。你如果学黑甲山的做法,把一只鬼放在身边养起来,你觉得师父还在的话会同意吗?”
“他会!”白柳琉回答地斩钉截铁:“师父说过,能化成鬼的人过得都不如意,我们在度化一只鬼之前,可以听一听他们的遗言,让他们好好对这个世界做一个告别。如果师父在世,他一定会倾听我留下辛宥的原因,并且支持我的做法。”
唐叙严“呵”了一声,嘲讽道:“少来,我怎么没听过这句话?况且师父本来就最喜欢你,你就是要上天他都支持。”
白柳琉的语气瞬间变得疏离淡漠:“哦,你不喜欢我,所以你不支持。”
她把手机扔回唐叙严怀里:“那你继续和我断绝联系好了,我就当我只有四个师兄。”
“不是?”唐叙严被她的无情带出来了脾气,又不敢说重话,唯一的反击就是坐直了身体,同样叫她的大名:“白六!你至于吗?”
“至于,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公平。不管你消失多久,只要你出现,跟我解释你这么做的原因,我都会理解你。但是你一见面就指责我做得不对,不支持我做的决定,排斥我的朋友,说明你并不像我信任你那样信任我,这让我很不高兴。”
“......”
她是懂怎么噎人的。
唐叙严无话可说,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师妹的话,从中间隐约品味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虽然白柳琉说她会理解,但换位思考一下,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却突然失踪,再无联系,多少会因为这份无情而伤心。
她为了保护这个新朋友吃了一路苦头,他这个师兄一见面嫌弃她新交的朋友,数落她做错了选择,加上之前伤过的心,再善解人意的人都该生气了。
看着她脖子上明显的伤口,还有一身病号服,唐叙严心头的火气转变成了愧疚,他语气软和下来,低下了头:“对不起,师兄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对你的新朋友没礼貌。”
白柳琉一言不发地回头,伸长了手臂去拿桌上的袋子。
唐叙严站起来,主动拿给她,叹了口气:“你告诉我,还需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生气?”
“跟辛宥道歉。”
全程安静着不敢插话的辛宥受宠若惊地拒绝:“不用了,白六,真的不用了。”
大家都不喜欢鬼,他知道的,也不是特别介意唐叙严的态度。
唐叙严倒是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朝辛宥伸出手,诚恳道:“抱歉,因为黑甲山害死了我师父的缘故,我对你有一些偏见,先前说的话不太好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唐叙严,是白六的师兄。”
辛宥迟疑了一下,学着电视里的人见面的礼节,握上去,客客气气地说:“你好,我叫辛宥。”
两个男人在半空中握完手之后,空气中莫名弥漫着尴尬,彼此都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只好同时转头看向中间的白柳琉。
可以了没?
白柳琉点了头,两人才如释重负般地快速撒手,一个看电视,一个点外卖,各做各的事。
唐叙严把手机递给她点餐,主动交代:“我的身份你应该已经查清楚,天蓝集团的董事长是我父亲,他为了让我秘密学习道术,把我寄养在一个远房亲戚那里,直到转投黑甲山的时候才认回来,师父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但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白柳琉问:“为什么要秘密学?”
“早在几十年前,我父亲还不知道他的商业对手和道门有勾结,竞争的时候差一点被袁家人的邪术害死,他四处求助却发现,几乎所有能救他的黑派道士都与黑甲山同流合污。”
“除了白云观。”
“是的,除了白云观。”唐叙严帮她把手机拿出来充上电,继续说:“邪术不能医治,我父亲为了活命,舍弃了全部尊严,以最卑微的姿态跟竞争对手求饶才侥幸让对方放他一马。他始终记着这份屈辱,也一直活在歪门邪道的阴影之下。为了消除恐惧,他找上了白云观,求师父悄悄收下我,希望将来再面对邪术的时候,我能成为他最可靠的保命屏障,师父很爽快地答应了。”
白柳琉飞快地选完自己要吃的食物,递还给他:“难怪你从来不跟我们出去积德。”
“嗯,我要避开黑甲山的注意。”唐叙严懒得做选择,在她点的每样食物下点了加一,直接付款。
白柳琉渐渐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心情复杂道:“三师兄和四师兄以为你清高,看不起那些小钱,都不怎么理你,师兄,你好冤枉。”
唐叙严扯了下嘴角,并不在意的模样。
“没关系。”
虽然偶尔会觉得很孤独,但真的没关系。
六岁以前,唐叙严和父亲唐荇生活在一起。
因为黑甲山没有为唐荇治疗邪术带来的后遗症,唐荇总觉得身体里有怪物在啃食他的内脏,幻觉严重的时候,会自己拿着利器,想剖出体内的怪物,唐叙严亲眼见过父亲持刀扎进腹部,鲜红的血浸湿地毯的惨烈场面。
求生欲和难以忍受的痛苦反复拉扯着一个骄傲的男人,他曾无数次在死亡和彻底疯狂边缘徘徊,如果不是白蛰出现了,唐叙严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失去唐荇。
所以到了白云观之后,唐叙严学的比所有人都刻苦,其他师兄背咒语背的颠三倒四还敢跟白蛰笑嘻嘻,他不敢,怕错一个字将来就会搭上父亲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