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海号星舟穿过灰蒙蒙的壁垒,周遭景象骤然一变。
暗沉的天幕上没有星辰,只有一道道扭曲的流光划过,那是失控的时间碎片,有的流光快如闪电,瞬间湮灭,有的却缓缓蠕动,仿佛凝固的胶质。
下方并非海水,而是翻滚的混沌气流,气流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其中隐约能看到破碎的界面在沉浮,那些界面有的尚在燃烧,有的已冰封万年,散发出比界海强横数倍的法则威压,压得星舟船板微微弯曲。
“这地方的法则乱得像一锅粥。”
雷破军扶着船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金刚体上的源金纹路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俺的拳头刚打出半寸,就觉得像是过了三天,浑身骨头都快锈住了,真邪门!”
他试着挥出一拳,拳风刚起,周围的混沌气流突然泛起涟漪,拳速骤然加快,竟提前砸在船板上,震得星舟晃了晃。
胡胖子正用混沌之火炙烤一块混沌晶石,晶石呈半透明状,里面包裹着一缕银色的时间气流。
火焰在气流中明明灭灭,时大时小,刚才还是丈高烈焰,下一秒就缩成豆火,看得人眼花缭乱:“胖爷的火也不对劲,刚才明明烧了盏茶功夫,晶石才刚有点温度,这时间流速比娘们的心思还难猜。”
他往炉里扔了块上品灵晶,灵晶瞬间化作飞灰,仿佛燃烧了百年。
苏瑶展开星界阵盘,阵盘是用星辰精金混合源界本源打造,本是探查法则的利器,此刻盘上的星点却乱成一团,红的、绿的、金的光点胡乱窜动,原本清晰的航线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混沌的光晕:“混沌界域的时间法则会干扰星图,过去的坐标下一秒就会失效,我们只能凭感觉走。而且……”
她指向远处一道掠过的黑影,黑影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带起的气流竟让星舟船身泛起细密的裂纹,“那东西速度快得离谱,至少是灵尊境初期,恐怕是混沌界域的本土生灵。”
林渊站在船头,衣袍被混沌气流吹得猎猎作响,逆道剑在鞘中微微震颤,剑身上的混沌色纹路与周遭气流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能感觉到,灵王境后期的灵力在时间法则干扰下,运转节奏变得极不稳定,时而快如闪电,灵核都快被抽干,时而慢似龟爬,灵力在经脉中淤积,胀得他气血翻涌。
“大家运转逆道经的心法。”
林渊沉声道,声音穿透紊乱的气流,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逆道之力本就善破法则禁锢,能中和时间法则的干扰,虽然无法完全免疫,至少能保持灵力稳定。”
众人依言照做,将《九转逆道经》的心法运转起来,果然感觉体内的灵力平复了不少,原本时快时慢的流转变得匀净,雷破军的源金纹路稳定下来,胡胖子的混沌之火也恢复了正常形态。
星舟在混沌气流中缓缓前行,越是深入,周围的时间法则越发紊乱,有时看到一块漂浮的界域碎片,上面还残留着新鲜的战斗痕迹,眨眼间就变得锈迹斑斑,仿佛历经了万年沧桑,碎片边缘甚至长出了青苔。
有时遇到一株含苞的混沌花,花瓣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异香,刚想靠近,花朵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枯萎、凋零,最终化作飞灰,前后不过一息功夫。
“这鬼地方没法好好修炼啊。”雷破军百无聊赖地抛着裂空斧,斧刃在阳光下闪烁,却突然毫无征兆地锈迹斑斑,吓得他赶紧握紧,“打个盹都怕醒来变成老头子,到时候连斧头都举不动了。”
胡胖子突然指着前方,眼睛瞪得溜圆,炉子里的混沌之火都忘了照看:“有亮光!还是稳定的那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混沌气流中,一座悬浮的大陆正在缓缓旋转,大陆广袤无边,比碎星岛大上百倍,边缘环绕着一圈淡金色的光带,光带如同流动的河水,里面流淌的法则稳定平和,与周围的混乱截然不同,显然是一处能隔绝时间紊乱的净土。
大陆中央,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塔矗立着,塔身由不知名的白色晶石打造,在混沌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塔身上刻满了钟表齿轮般的纹路,纹路间流淌着银色的时间之力,散发出灵尊境的气息,厚重而威严。
“那是‘时序塔’!”苏瑶眼中闪过惊喜,星界法则在她指尖跳动,凝聚出星图残卷的虚影,“星图残卷记载,混沌界域有座掌控时间法则的圣塔,塔主是活了万年的时间守护者,没想到真的存在!有了时序塔,我们就能弄清楚时间本源的奥秘了!”
星舟靠近大陆时,光带突然亮起,光芒大盛,将混沌气流隔绝在外,一道身着银袍、手持怀表的青年从光带中走出。
青年面容俊朗,肤色白皙,眉宇间带着一股疏离的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周身的时间法则如同最精准的钟表,每一次呼吸都与混沌气流的波动完美契合,竟是灵尊境中期的强者,气息比界海之主的万魂真身还要凝练。
“外来者?”
青年打开怀表,怀表是用混沌精金打造,表盘内没有指针,只有流淌的银色光河,表针转动的声音清脆悦耳,在混沌中格外清晰,“时序大陆不欢迎扰乱时间线的存在,这里的时间法则脆弱如琉璃,容不得半点干扰,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让星舟周围的气流都停止了流动。
雷破军刚要发作,被林渊拦住。林渊上前一步,拱手道:“前辈,我们来自界海,为探寻时间本源而来,欲完善逆道法则,并无恶意,更不会扰乱时间线。”
他体内的逆道之力缓缓运转,散发出平和的气息,以示没有敌意。
青年的目光落在逆道剑上,怀表的指针微微一顿,银色光河泛起涟漪:“逆道法则?能逆转万物的奇诡法则,倒是有趣。界海那片被时间遗忘的小地方,竟能孕育出这种法则。”
他合上怀表,声音依旧淡漠,“想入时序塔也可以,先通过‘时间试炼’。这是时序塔的规矩,就算是混沌界域的本土生灵也不能例外。”
青年抬手一挥,光带中浮现出三道门户,门户由时间之力凝聚而成,呈现出半透明的银色,门户上分别刻着“过去”“现在”“未来”三个字,每个字都蕴含着对应的法则,“过去”门散发着厚重的沧桑感,“现在”门流淌着鲜活的生命力,“未来”门则笼罩着朦胧的迷雾。
“任选其一通过,便可入塔。不过提醒你们,试炼失败的代价,是被永远困在时间裂隙中,成为法则的养料,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林渊看向三道门户,“过去”门中隐约闪过葬神渊的景象,能看到自己初入修炼界的懵懂身影,与蛮山部落的族人并肩作战;“现在”门后是源界修复的画面,万族生灵重建家园,一片生机勃勃;“未来”门内则一片模糊,只有一道混沌色的光轮在旋转,光轮中似乎藏着逆道经的终极奥秘。
“我选未来。”林渊毅然走向“未来”门,他修炼逆道经,本就是逆天而行,从不畏惧未知,他想看看逆道经的终点究竟是什么,想知道自己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苏瑶选择了“现在”门,她修的星界法则本就与当下的空间紧密相连,最适合她的试炼无疑是“现在”。
雷破军和胡胖子则对视一眼,一同踏入“过去”门——雷破军想看看蛮族的起源,胡胖子则想探寻炎炉族的过往,两人都想从过去的时光中寻找自身法则的根源。
林渊穿过门户,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纯粹的法则。
前方的混沌光轮正在缓缓转动,轮上刻着的,正是《九转逆道经》第九转“逆道归一”的完整图谱,图谱旁标注着晦涩的注解,比本源殿的记载更加详尽。
光轮旁,一道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虚影盘膝而坐,正在融合九种本源法则,虚影的气息深邃如海,竟已达到了逆道归一的境界。
“这是你的时间投影,是未来可能达到的境界。”
虚影睁开眼,眼神与林渊一般无二,带着坚定与执着,声音也与林渊一般无二,“想掌握时间本源,就得先战胜我。只有超越未来的自己,才能真正理解时间的真谛。”
虚影抬手一挥,周围的时间瞬间变得粘稠,如同陷入泥沼,林渊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每移动一寸都要耗费数倍的力气。
虚影趁机打出一拳,拳风带着时间加速的法则,明明拳头还未靠近,林渊就已感觉到灵核传来阵阵刺痛,仿佛被攻击了千次,灵核表面甚至泛起细密的裂纹——这一拳,竟同时攻击了过去千次的瞬间。
“逆道之力,破!”
林渊怒吼一声,逆道剑骤然出鞘,剑光划出一道混沌弧线,弧线中蕴含着破妄归真的真意,强行撕裂时间禁锢,剑光与拳风碰撞,空间中爆出无数时间碎片,碎片中能看到两人交手的不同瞬间。
虚影不闪不避,任由剑光穿透身躯,身形却在原地重组,仿佛从未被攻击过:“在时间领域,单纯的攻击是无效的。时间可以回溯,可以复制,可以加速,你伤不了我。”
他再次出手,指尖弹出三道时间流,分别攻向林渊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林渊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了什么。时间的本质是流动的轨迹,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源于“当下”这一刻。
他散去逆道剑,不再试图攻击,任由虚影的攻击落在身上,同时运转逆道经,将时间法则的攻击转化为本源之力——逆道之力本就能逆转能量的性质,将攻击化为己用。
当虚影的第十拳落下时,林渊突然出手,指尖点在虚影的眉心——这一指,蕴含着“现在”的时间点,凝聚了他此刻所有的力量,正是虚影重组的破绽,无论过去如何,未来怎样,唯有“现在”才是真实存在的。
虚影发出一声闷哼,身形剧烈晃动,化作点点光屑融入混沌光轮。
光轮缓缓停下,一道精纯的时间本源流入林渊体内,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江海,灵王境后期的壁垒在这一刻彻底瓦解,灵皇境中期的气息如同火山般爆发,体内的逆道之力更加凝练,隐隐有融合九种法则的趋势。
“原来时间本源的真谛,是把握当下。过去不可追,未来不可测,唯有珍惜每一个‘现在’,才能真正掌控时间,而不是被时间掌控。”
林渊握紧拳头,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的逆道之力又融合了一种法则,距离逆道归一更近一步,心境也随之提升,变得更加沉稳。
当他走出“未来”门时,苏瑶和雷破军、胡胖子也恰好出来。
苏瑶在“现在”门中领悟了时间与星辰的融合之法,星界法则能在时间乱流中保持稳定,威力大增。
雷破军则在“过去”门中看到了蛮族的起源,原来蛮族先祖曾是混沌界域的炼体大能,金刚体在先祖血脉的加持下再进一步,源金体彻底稳固。
胡胖子更是找到了炎炉族失传的炼火术,混沌之火能焚烧时间法则,威力倍增,爆炎炉也进化出了储存时间之力的功能。
银袍青年看着气息暴涨的林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淡漠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没想到你能在未来试炼中突破,还领悟了时间本源的真谛,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适合时序塔。”
他侧身让开道路,“进去吧,塔顶的‘时间之心’,蕴含着混沌界域最精纯的时间法则,或许能解答你所有的疑问,甚至能帮你完善逆道经。”
林渊等人走进时序塔,塔内的景象让他们惊叹不已——这里的时间是正常流逝的,与外界的混乱截然不同,石壁上刻满了混沌界域的历史,从万族迁徙到界海之主的诞生,再到混沌界域的形成,一应俱全,甚至有关于上界的零星记载。
塔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时间本源,吸入一口都能感觉到灵力变得更加精纯。
而在塔顶,一颗跳动的金色晶体正在缓缓发光,晶体如同活着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与混沌界域的时间法则同步,那是时间之心,也是时序塔的核心,蕴含着万年来积累的时间本源。
林渊靠近时,晶体突然裂开,露出里面一卷古朴的玉简,玉简由混沌兽骨打磨而成,上面的文字闪烁着混沌色的光芒,正是《九转逆道经》遗失的最后一页,记载着逆道归一的最终修炼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