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山看着那个代表着溢出的符号，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想起了五百年前，那场决定人类文明存续的最终决战。
史书上记载，七位传奇执剑人联手，才勉强驱逐了兽神。
可他们今天感受到的，那股自北极传来的能量波动，无论是毁灭的烈度，还是创生的威能，都远远超过了史书上对那场决战的任何描述。
“你们看。”秦振山指着那片乱码区域，“这股能量，并没有因为战斗的结束而消散。恰恰相反，它正在以一种更加恐怖的速度，向着中心点......也就是苏白所在的位置，汇聚，坍缩，凝练。”
“这是......”一名对能量形态学极有研究的学者，看着那匪夷所思的能量模型，嘴唇哆嗦着，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词汇。
“......这是在突破。”
“突破？”赵长老的拐杖重重地敲击在地面上，“胡说八道！通天阶已是尽头！我们人类五百年来，再无一人能踏出那最后一步！这片天地的枷锁，你我谁不清楚？它根本不允许再诞生一尊陆地神仙了！苏白他再强，也不可能违背这天地的铁律！”
赵长老的话，说出了在场所有高层的心声。
那不是什么秘密。
每个抵达通天阶的执剑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层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壁障。
那是星球为了自保而设下的封印，是所有后来者的绝路。
“是啊，他不可能违背天地的铁律。”
秦振山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于荒诞的，看待疯子般的欣赏。
“可如果......如果他根本就没打算遵守呢？”
指挥中心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秦振山这句话给问住了。
不遵守？
天地法则，是你想不遵守就能不遵守的吗？
“你们想过没有，”秦振山缓缓站起身，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茫然的，震撼的，不敢置信的同僚，“这颗星球之所以会设下封印，是因为它的本源能量，已经不足以支撑起一尊新的陆地神仙了。对吧？”
众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如果有一个人，他体内的能量，他自身所拥有的力量，已经庞大到......不再需要从这片天地中汲取任何东西了呢？”
赵长老的身体晃了晃，他身旁的副官连忙扶住了他。
“会长......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苏白他，根本就没想过去借用这片天地的力量来突破。”
“他用的是他自己的力量。”
“他以一己之身，强行点燃了神火。他用自己体内的能量，去填补了这片天地亏空的本源。他不是在向这个世界索取，而是在......反哺！”
“你们看！”他指向光幕上那些正在飞速恢复的绿色数据，“这颗星球在被治愈！是谁在治愈它？是苏白！他突破时逸散出的能量，就足以让一颗濒死的星球重焕生机！”
“这......”
赵长老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人的力量......超越了一整个世界？
这是什么概念？
......
那头由混沌与执念构成的凶兽，祂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祂看着那个男人沐浴在神光之中，看着他以一己之身，逆转了整颗星球的死亡。祂看着那些在废土之上重新绽放的生命，感受着空气中那股纯净而温暖的灵气。
这一切，都与祂存在的本质，截然相反。
祂是毁灭，而他是创生。
祂是终结，而他是起始。
这种对立，让祂那由纯粹憎恨构成的思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但混乱的尽头，不是醒悟，而是更加纯粹的疯狂。
凭什么？
不！
我不接受！
如果这个世界的新生，是以我的失败作为注脚，那我就......
毁掉这个新生的世界！
“吼——！！！！！”
一声夹杂着无尽嫉妒与不甘的咆哮，从混沌凶兽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祂不再犹豫，不再困惑。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将眼前那道光芒吞噬的本能！
祂将体内残存的所有混沌之力，所有源自兽神的本源，以及那份名为顾雪芙的，最后的执念，全部点燃！
祂的身躯，化作了一颗纯黑色的，不断向内坍缩的奇点。
那是足以将一切都归于虚无的，最终的攻击。
祂要用自己的湮灭，去阻拦那个男人的登神之路！
然而，就在祂即将化作那道终焉流光，发动决死冲锋的瞬间。
那个沐浴在雷光与神辉之中的男人，缓缓地，睁开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亿万星辰的生灭，宇宙初开的奇点，万物归墟的终末。
他只是看了一眼。
仅仅只是一眼。
轰——！！！
一股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超越了力量，超越了法则，近乎于“道”本身的意志，以苏白为中心，轰然降临！
那颗正在向内坍缩，积蓄着足以毁灭星系能量的黑色奇点，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反冲力，从那道目光的尽头传来，狠狠地撞在了混沌凶兽的存在核心之上！
“噗——！！！”
混沌凶兽那庞大的，扭曲的身躯，在这股意志的反震之下，开始了剧烈的，不可逆的瓦解！
覆盖在体表的幽蓝色冰晶鳞片寸寸碎裂，化作最原始的冰雪元素，回归到这片天地之间。
构成祂血肉的混沌能量，被那道目光中蕴含的秩序之力飞速净化，蒸发，消散于无形。
那对遮天蔽日的混沌蝠翼，发出一声悲鸣，化作两道破碎的法则符文，永远地烙印在了虚空之中，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那头不可一世，将整颗星球都拖入毁灭深渊的混沌凶兽，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土崩瓦解。
最终，只剩下了一道狼狈的身影，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砸进了下方那片被治愈后，重归平静的，蔚蓝色的海洋之中。
是顾雪芙。
她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她体内所有借来的力量，都被苏白那一眼，粗暴地剥离了出去。
七位传奇执剑人的剑意残魂，在被净化的瞬间，解脱般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化作七道流光，投入了苏白体内，回归了本源。
那股源自兽神的混沌之力，则被那股至高的秩序意志抹除。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灵能枯竭，身受重伤，连站立都无法做到的，普通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