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七号线的末班车在隧道中疾驰,车窗映出苏小夭苍白的脸和身后不断扭曲的黑暗。
她攥着那枚染血的工牌,金属边缘割破掌心却毫无知觉——血液渗入“高辛玖瑶”四字时,车厢突然陷入绝对寂静。所有乘客消失不见,荧光广告牌上的模特眼珠转动,用上古语言念诵着:“魂归处,血狱开。”而真正令她寒毛倒竖的是对面空座上缓缓浮现的水痕,勾勒出相柳倚窗小憩的轮廓,仿佛千百年来他一直坐在那里等她。
生物科技公司的追兵在下一站台架起声波武器时,苏小夭的视网膜上正重叠着双重影像:现代地铁站台与上古战场的尸山血海完美重合,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们站在尸堆顶端调试着青铜罗盘。她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毒囊,却只摸到公司门禁卡。当第一个声波炮轰碎车厢玻璃的刹那,工牌突然灼烧般发烫,四百年前小夭封印在血咒里的记忆如海啸般灌入脑海。
相柳的妖气从轨道深处席卷而来。苏小夭看见铁轨缝隙里钻出无数蓝色光点,在空中凝结成九头蛇虚影。最中间那颗头张开巨口却不是攻击,而是轻柔地叼住她后衣领,将她甩向隧道检修通道。落地时她膝盖磕在生锈的铁盒上,盒盖震开露出里面风化的笔记本——泛黄纸页上赫然是她十岁时的笔迹:“今天又梦见蓝头发的妖怪叔叔,他说等我长大就带我去看海底星空。”
隧道墙壁渗出腥咸海水的气味。苏小夭摸到笔记本最后一页夹着的照片:童年自己站在祖宅枯井边,井水倒影里清晰映出九条蛇影。而现实中的枯井此刻正在她背后浮现,井沿青苔组成古老的文字:“跳。”声波武器第二次蓄能的嗡鸣与记忆里玱玹拉弓的弦音重叠时,她纵身跃入井中——下坠过程中工牌迸发刺目金光,照亮了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不同年代的小夭用各种语言刻下的同一句话:“相柳,这次别死在我前面。”
枯井底部是生物科技公司最机密的实验室。苏小夭摔进培养舱的瞬间,舱内蓝色液体自动包裹住她,修复着被声波震伤的脏器。透过玻璃罩,她看见五具与相柳容貌相似的黑袍男子被泡在相邻舱体里,胸口都插着刻有“高辛”二字的青铜匕首。而控制台屏幕上闪烁的倒计时显示“记忆提取进度97%”,文件名为《九世轮回情毒培养日志》。
相柳撕裂实验室穹顶时,九个蛇头首次展现出完全不同的情绪:最左侧的头暴怒地摧毁所有设备,最右侧的头却温柔地卷起操作台上的毛绒玩具——那是儿童版九头蛇玩偶,标签写着“给小夭的生日礼物”。而中间那颗头直勾勾盯着培养舱里的苏小夭,金瞳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恐惧。当公司主管启动自毁程序时,苏小夭突然发现液体中漂浮着自己的倒影——那分明是穿着古装的小夭,正隔着时空对她做口型:“毁掉主控台下的陶罐。”
培养舱突然排空液体。苏小夭摔在冰冷金属地面上,咳出的血沫里闪烁着晶石碎屑。她爬向主控台的十秒内,后背被爆炸碎片划出七道伤口——与童年照片里祖宅门上的抓痕数量完全相同。陶罐炸裂的瞬间,整个实验室回荡起九道重合的嘶吼,那是被囚禁在不同时空的相柳们同时感应到情毒解封。而真正的相柳此刻正用妖力在她周围筑起冰墙,冰晶折射出的画面让苏小夭心脏停跳:三百年前某个雨夜,黑袍相柳跪在刻满符咒的石室里,亲手将自己的记忆抽离成晶石。
地铁隧道里的战斗痕迹在月光下组成星图。苏小夭踉跄着爬出废墟时,发现所有破碎的显示屏都在播放同一段影像:现代相柳穿着快递员制服,将九头蛇玉雕偷偷放进博物馆的运输箱。而视频日期显示那是七年前的冬至——正是她第一次梦见深海妖王的日子。
生物科技公司最后的杀手从阴影里现身时,武器竟是涂了毒的发钗——与小夭当年暗杀五王用的那支一模一样。苏小夭侧颈被划出血痕的刹那,体内残存的毒晶突然全部活化,在她瞳孔里凝结出九朵微型彼岸花。她捏碎工牌刺入杀手咽喉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四百年来这个动作已重复千万次。而相柳在此时突然化为人形接住她下坠的身体,九道妖纹同时浮现在两人皮肤上,组成古老的共生咒文。
地铁广播突然响起林小桃的声音:“苏姐看头顶!”隧道裂缝中露出的夜空里,北斗七星正被血色浸染。苏小夭摸到相柳后心那道永不愈合的伤口——那里渗出的是与她胃里毒晶同源的蓝光。当第一颗流星划过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转世都会成为毒师:因为相思本就是世间最烈的毒,而解药藏在相柳每一世凝视她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