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沸腾的嗡鸣震得人耳膜生疼。陆昭明五指深抠进祭坛裂缝，指缝间渗出的血混着锈色岩屑，在覆海戟震颤的幽光里凝成暗紫冰晶。三丈外，敖烬半身浸在翻涌的血水中，颈侧逆鳞片片倒竖，龙瞳里金红两色疯转——那是残存的人性与魔龙怨魂的撕咬。
“还差七息！”慕青璇的嘶喊劈开怨灵尖啸。她整个人趴在祭坛边缘，天衍罗盘嵌进肋骨般压着胸口，盘面蛛网裂痕中渗出淡金血丝。无垢仙体正百倍承受敖烬经脉寸断的痛楚，冷汗浸透的鬓发黏在煞白脸颊上，像摔裂的瓷胎上爬满青苔。
陆昭明左瞳银芒暴涨。视野里，九根刻着“牧神”符文的伏龙钉正从敖烬脊椎凸出，钉尾缠绕的猩红血线如活蛇般勒进龙骨——那是三百年前仙界钉入龙脉的禁制，此刻却成了魔龙夺舍的通道。
“小...心右翼！”敖烬的吼声忽变调成兽嚎。覆海戟凌空翻转，戟刃荡开的幽蓝重水竟凝成黑红怨气，直扑陆昭明面门！
呛啷——！
断水剑鞘横挡在陆昭明喉前三寸。百里惊鸿独臂抵剑，酒葫芦早碎在脚边，烈酒混着血水渗进祭坛纹路：“他神识要溃！”剑尖倏地挑起半块星陨玉佩，正是陆昭明怀中那半块残玉的缺口严丝合缝，“用这个！”
1. 龙骨融戟
陆昭明攥住残玉扑向血池。玉佩触到伏龙钉的刹那，敖烬脊骨爆出刺目银光——九曜玄骨与龙骨共鸣了！翻腾的血水陡然静止，水面浮出万千星辰倒影。众人这才看清，池底沉着三百具青铜龙棺，棺盖缝隙里伸出细如发丝的傀儡线，正缠向敖烬脚踝。
“璇玑殿的光阴丝...”镜琉璃的声音从虚空镜传来。她半张水晶面颊映着池底景象，“上次轮回里，敖烬就是被这些丝线拖进棺中——”
话音未落，陆昭明已纵身入池。
2. 怨噬之危
刺骨阴寒顺着小腿攀爬。无数龙魂残影钻进识海：被抽筋的青龙在云层翻滚，剜目的白龙撞碎山岳，最清晰的是条玄鳞巨龙——它被九根伏龙钉贯穿头颅钉在冰川上，龙血渗进冰层凝成陆昭明在寒江底见过的万盏青铜灯！
“饲龙的是玄渊阁...”魔龙残念在他脑颅里尖笑，“而你们陆家，本是牧神者养的看门狗！”
左瞳银焰骤然转黑。逆星诀失控的引力场开始扭曲时空，血池边缘的裴元敬被掀飞，罪天尺插进岩壁才稳住身形。
3. 兵解成器
“接住！”敖烬突然暴起。覆海戟被他反手捅进自己心口，金红龙血喷溅在陆昭明手中的星陨残玉上。玉佩遇血化液，银流般裹住戟身。
魔龙哀嚎震落崖顶巨石。七根伏龙钉崩飞而出，其中一根擦着慕青璇鬓发钉进祭坛——她突然僵住，钉尾缠绕的傀儡丝正泛着天机阁独有的靛蓝色。
“就是现在！”敖烬鳞片褪成死灰。最后两枚逆鳞离颈飞旋，一片嵌进覆海戟刃化作龙纹吞口，一片落入百里惊鸿掌心：“拿给...归墟守门人...”
百里惊鸿握鳞疾退时，靴跟碾碎了一块半埋的血痂。碎石剥落处，露出崖壁两道深逾三寸的刻痕——
“剑断水，人断肠，九重天外饲道场”
落款小字被风蚀得模糊，但“鸿”字最后一捺的剑意，分明是断水剑诀第九式！
“三百年前...我来过这？”百里惊鸿抚过字痕喃喃自语。怀中那瓣逆鳞突然发烫，鳞片内侧浮出细如蚊足的血字——竟是苏九娘的笔迹：
“小心往生殿冰棺”
血池轰然蒸干。覆海戟悬在祭坛上空，戟身流淌着星砂与龙血交融的暗金纹路。敖烬站立处只剩堆灰白龙骨，颈侧空荡荡的再无逆鳞。
“弑神兵...成了。”慕青璇咳着血想去扶戟，天衍罗盘“咔”地裂成两半。盘心滚出颗冰晶珠子，里面冻着朵七色彼岸花——正是神农谷禁地那三百冰棺中，每具傀儡心口嵌着的葬花！
陆昭明握戟的虎口迸裂。弑神兵传来海啸般的悲鸣，那不是敖烬的声音，而是来自地底青铜棺中三百龙魂的恸哭。他忽然懂了：这些龙魂才是真正的“弑神兵刃”，敖烬不过做了引魂的鞘！
狂风卷着血雾吞没祭坛。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陆昭明看见覆海戟尖挑破的虚空裂隙里，缓缓浮出一双遮天蔽日的黄金瞳——
牧神者的注视，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