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人不是蹲在摊位旁边,而是趴在石头上。
看他栽倒的姿势,还有额头与身上的血迹和撞伤,应当是没料到,能有人会把石头拖走,在石头带动起来的时候,正巧把要点火的倭人给砸伤了。
“砸得好!”
“呜呜……”
正在一旁用屁股捂着火苗的大黄狗,看到常福来了,拖着被烧伤的屁股,蹭着石板往常福面前走来,嘴里还叼着一根带着骚味的火把,摇着满是糊味的大尾巴,打着常福的小腿肚子。
那一脸邀功的模样,看得常福哭笑不得,他劫后余后般松了口气。
“常言,你立了大功了!”
常福先是看了一眼摊位下囤放的火药,还有没有燃烧的火星。
确实已经没有后,他还是把水壶里的水,倒在了熏黑的油布上面。
接着,又给趴在石头上的倭人脖子上来了一刀,确认对方不是在装死。
做完这一切,常福才掀开盖着火药的那些油布,明白了这些倭人的计划。
“他们提前把这些火药,安排在了卸船时的必经之路上,是想着等神机营的火药抬到这里时,一起点燃它们,为了顺利逃脱,他们用了火绳引火,但见机不对,就会让派在这里的死士点火,可是为了伪装,也为了防止被水打湿,被别的火苗提前燃爆,所以蒙上了好几层油布,这才导致点火时,没有马上穿透油布层。”
本来石头是为了固定火绳用的,结果成了绊脚石。
虽然看油布燃烧的痕迹,只要常福不犹豫,还是能够阻拦点火。
但凡事哪有什么如果。
如果点火的人,往自己身上点了,不论是常福还是常言,谁都摆脱不了被炸上天的命运。
“这些火药能有上千斤了!”
常福吓得赶紧把熏黑屁股的大黄狗,往旁边赶了赶,免得再有余火……
“哗啦!”
正想着,一桶接一桶微温的江水,把一人一狗一堆火药,浇了个通透。
常福扭过头去,就看到朱棣拎着两个空水桶,气喘吁吁地问常言。
“狗子,只有这一处藏着火药的地方吗?”
“呜呜……”
常言蹭着屁股往常福身后躲了躲。
也不怪常言害怕。
朱棣此时浑身的杀气,别说生人勿近,哪怕是熟狗,都怪自己变成熟肉。
“回燕王殿下,目前只发现了这一处藏匿火药的地方。”
“那就麻烦阿福,你带着狗子,继续去附近搜索,注意安全。”
朱棣刚说完。
俞符便像拎小鸡仔子似的,拽着四具倭人的尸体,扔到了摊位前。
“殿下,除了一人跳江而亡,正在捞尸外,码头的倭人都处理干净了,孩子们都救下了,有两个女娃娃被……被……已经叫了郎中来治伤了。”
有些话,俞符不好开口。
但明白倭人是何德行的朱棣,此时恨不得再给这些倭人来一刀,以解他心头之恨。
“常先锋捞上来没有?”
“他说他在水里泡一会儿再上来。”
朱棣听到这话,眉毛一拧。
看来常茂这回伤得不轻。
“让他上岸,赶紧给军医看看,要是烧伤完再泡水泡浮了,我看他那双手是别想要了!”
俞符尴尬地挠了挠头。
常先锋可不听他的话。
“他要是不上来,你就下来把他炸上来。”
“好咧殿下!”
得到命令的俞符转身就往岸边冲了过去。
朱棣检查了一番摊位下被浇湿的火药,推测出倭人的计划后,朝着正在附近搜索的大黄狗看去。
“常言,这回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到时候不管你是要吃不完的肉,还是要配不完的狗,全包在我身上。”
得到奖赏保证的常言,听到这话却夹紧了尾巴,赶紧带着常福,往人群疏散的地方小跑了过去。
等到人群全部疏散远离了,负责今日卫兵巡防的将领,这才脸色惨白的走了过来,朝着朱棣抱拳一拜,单膝跪地,急忙请罪。
“燕王殿下,都怪末将巡防不力,险些酿成了大错,末将愿意领受军法!”
“巡防确实不力,但也不能全怪你们。”
朱棣指着倭人专门在上坡路上。
“从他们挖空的地道,从中放置了木框隔断,好让火绳通过的痕迹来看,从准备到成功,少说经过了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这说明什么?”
请罪的将领面色剧变。
百步远的距离,挖通的地道离地约有一尺距离,光明正大的挖,一天就能挖穿,可偷偷摸摸地挖,还不被旁人察觉,这可是一项不小的工程规模了。
说明倭人为了防止巡防的士兵,还有当地百姓发现,早就摸透了百姓的生活起居时间,还有巡防的时间安排。
摸透百姓的生活起居,还能通过不间断的观察获得,可巡防时间安排,那是无规律安排的,唯有当天负责巡防的将领,能够提前半日获知。
“军中有内奸!”
“不错。”
朱棣拿起旁边卸船用的撬棍,把通道撬开,以防里面还藏其他危害物品。
在确认只是一个通道后,他这才扶起还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的当地巡防将领。
“去请汤将军来吧,必须把这件事禀报给父皇知道,另外,这段时间吴淞江口的来往人员,全部排查一遍,等到弄清楚内奸是谁,再组装船舰卸船卸物。”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朱棣可不想耗费巨额银钱打造的舰船和火器,再发生今日这样的意外。
更不愿意看到将士和百姓有伤亡。
“上次仲璟兄把温州官场从上到下杀了个遍,看来这次,我可以和仲璟兄并肩作战,再把松江府的卫所,从上到下清理个遍了。”
“呜呜!”
常言呜咽的叫声,顿时吸引了朱棣的注意。
只见常言咬住人群中,一个身材相貌都很普通的中年男子的裤腿,死活不松嘴,呲牙咧嘴的模样,像是看到了抢它肉骨头的恶人。
中年男子不停的拿手挥动着,想把大黄狗赶走,眼见软的不行,刚要拔刀相向。
“梆!”
突然出现在疏散人群中的刘璟,果断出手,拿刀背拍晕了这个可疑的中年男子。
他一把扶住往地上栽倒的中年男子,笑吟吟地打量着脚下的这条忠犬。
“不愧是神机营的神犬,多谢了你了阿言。”
大黄狗感觉裤腿松动,警惕地抬头。
当发现是经常喂它吃骨头的熟人刘璟时,欢快地摇着尾巴,蹭着刘璟的腿,推着他往摊位那边走。
那一脸骄傲的小表情,分明就是在邀功领赏。
刘璟哑然失笑,拖着中年男子往朱棣所在的方向走。
他看着朱棣指挥着卫兵,重新布防,眼中满是怀念之色。
时隔多年再相见,昔日里调皮捣蛋的孩童,竟成了叱咤风云的一营主将。
来不及感慨,刘璟朝着朱棣抱拳一拜。
“燕王殿下,末将听闻倭贼作乱,已将方圆十里戒严了,本来该替远道而来的海军接风洗尘,看来今晚要通宵达旦地排查隐患了。”
朱棣与刘璟四目相对,不以为然地笑了。
“有仲璟兄陪着,不论是接风洗尘,还是上阵杀敌,你不用睡,我就不用睡。”
管它什么阴谋阳谋,什么杀人陷阱。
有仲璟兄在,有常先锋在,统统都是桌子上的一盘菜。
“仲璟兄,把人弄醒,我们当场审讯!”
……
过了七月初十,越是逼近中元夜,京城繁华的夜晚,光亮就越少,就连蝉鸣声,似乎都减少了许多。
等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只剩下几家经历过血雨腥风的酒楼里,有声声不断颂读文章的声音传来,为寂寥的夜晚,增添了几缕人气。
就在万籁俱静时,一道道响亮的犬吠,在京城四角的各个城楼下方响起。
“旺旺旺!”
“找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