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记忆总是那般美好,但终归是要回到现实中来。
“假的,假的!”
在赛飞儿沉溺于过往时,巴特鲁斯催促般的反驳声,便将她从记忆中扯出。
“哼哼~这靴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扎格列斯的神力!堂堂赛飞儿大姐头,整个翁法罗斯最会撒谎的女人,居然也被阿格莱雅给骗了,桀桀桀”
“啧,你这嘴欠的家伙,信不信我把你丢进冥河里去喂鱼?”
时隔千年,赛飞儿也体会到阿格莱雅喊她无礼野猫时的感受。
“嘿嘿,只是没想到大姐头和阿格莱雅居然是这么认识的,真是...令人大失所望的凡俗故事啊”
“应该是跌宕起伏,激动人心的史诗传说才配得上两位半神的身份嘛”
“不过...大姐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或许阿格莱雅并不是想要欺骗你?”
要不说物以类聚呢,一个贼灵一个猫咪怪盗,这两人的性格的行为方式都是这般相似。
虽说性格调皮又喜欢恶作剧,但也有着底线。
但赛飞儿在听到巴特鲁斯的最后一句话时,却下意识挑了挑眉毛。
“嗯?你刚刚是在替阿格莱雅说话?”,她疑惑的看向眼前的贼灵,心中产生了一丝别扭。
“呃,那个。没有啦没有”,巴特鲁斯连忙晃起脑袋来,“只是大姐头这么感人的过往,要是以谎言结尾,可就太可惜了”
“我要是有和你们一样的泪腺,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听到这句解释后,赛飞儿只是默默转过身去并没有再多追问。
但是,在她的心里头,却已经做出了结论。
(真是破绽百出啊,巴特鲁斯...也罢,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行动前的例行打闹结束了。
接下来,就到了探寻宝贝的时候。
两位闻名翁法罗斯的绝世大盗再次联手,准备在这斯缇科西亚城内,大展身手。
.....
而经过一番探索和路上的打闹,两人“借用”了岁月的力量,施展了“诡计”的谎言,击败了“黑潮”的造物。
一路上找到了装着海洋之泪的宝藏,记录着斯缇科西亚难民的日志。
直到从地下挖出了埋藏着的黄金替罪羊。
到了这里,也只到了这里。
“站那儿别动,不许转过来”
“huh?”,还埋头于翻找宝箱的巴特鲁斯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的一愣。
他下意识想要转过头,查看发生了什么。
但却遭到了赛飞儿一记猛击。
“哎哟喂!疼死我了,我这看不见的千年老腰啊,你干嘛——!”
更准确讲,是赛飞儿从它的身上剥离出去了...一只散发着金光的【若虫】
“裁缝女,一段时间不见,你的手段愈发卑鄙了呐,你还真以为我发现不了你挂在我身边的这只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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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着一路上两人的对话,再结合到这被揪出来的若虫。
人们这才迟迟发现,他们感受到的别扭感从何而来。
宋朝的时间线。
“所以这一路上,赛飞儿都是在试探着躲在巴特鲁斯身上的阿格莱雅?”
张择段好奇的瞥向那散发着金光的若虫,这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什么八二分的财宝,询问如何花费这财宝,以及当过刻法克祭司学徒的这些试探性话语...都是其暴露的原因之一咯”
没想到巴特鲁斯身上居然被阿格莱雅放入了一只若虫,似乎还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甚至于操控它的意识。
“哪儿是什么试探,我看从一开始那句辩解开始,阿格莱雅就已经暴露”,一旁正研磨着矿石的王希孟顿了顿。
回想着最开始巴特鲁斯为阿格莱雅解释的话语后,他摇着头点出了真相。
“不过这金丝还真是好用,不仅仅能够监视城邦各处,还能探查一个人内心的想法,现在还可以悄无声息的操控他人的意识...”
“果然她是在故意求死啊”,王希孟一边提起笔开始绘画,一边感叹起刚刚阿格莱雅赴死时的场景。
她连着这贼灵都能轻易操控,难道还没办法用金丝探寻到那女孩儿的位置?
恐怕她在死前的那瞬间,都能轻而易举杀死这群隐藏在人群中的清洗者吧。
只要她想的话。
“现在想来,我其实也能够理解黄金裔为何没有清除元老院了”
“这群人虽然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但确实足够隐蔽。千年时光一过,或许各行各业都布满了他们的人”
“即使阿格莱雅真的能够杀死他们,那在普通人眼中看来,就等于——【阿格莱雅在屠杀一群无辜人】”
“故而,明明有一群颠倒黑白,暗中作梗的人存在。可她却偏偏做不到【根除】,只能看到病灶一步步走向不治”
束手束脚啊,束手束脚。
这群元老院保护世界,对抗黑潮的能力不行。
可偏偏这争权夺利,恶心人的把戏却是熟练无比啊。
王希孟再次叹了口气,随后他抬起握着画笔,沾染了刚刚调配好的颜料。
轻轻一勾,一道模糊的身影便跃然于纸上,意象仿佛透过画布要走出现实。
这是一幅关于整个翁法罗斯的画作。
若是庄周来到此地见到这一幕,定会抚掌大笑:竟有画师能令纯美与记忆交错。
“她这一死,就像是刮骨疗毒。元老院就将如背疽一般,被彻底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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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仅凭这小小若虫的力量...果然是瞒不过你的眼睛呐...赛法利娅】
阿格莱雅的声音从若虫的体内的发出。
只是这语气...却是满溢着别离与怀念啊。
“哼,即使你能够完全掌控它的意识,我照样能够戳穿你的伪装”
“行了,说实话吧,你监视我是为了什么?遐蝶和灰子的那件事我已经是破例了,何必这么死缠烂打呢?”
“再说了,你们已经将逐火推到了最后一步。这不正是印证了我的话——【即使没有我,你们也能完成这征途】”
【.....】
阿格莱雅沉默了许久,才试探性开口,【我...我很抱歉...赛法利娅】
【你我的关系为何会凝至冰点?】
【为了探明这真相,为了理清我究竟做错了些什么...我花了上百年时间为之思考,自省】
【...但你始终不愿给我应该当面坦陈的机会,赛法利娅】
在外人眼中,金织女士一向是冷静且沉稳。
仿佛这世间里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惊起她内心的半点涟漪。
但在这一刻,或许她极为罕见展现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情况。
在这千年间,就连缇里西庇俄丝都极少看见她这份柔软的样子。
“不、不要用这种语气啦...你知道我受不了这个的...”
【在千年前,我曾因沉默而失去了生命中最为悦耳的浪花】
“海瑟音...”
【这一次,即使又是徒劳,我也必须要将这讯息传入你的耳中】
【回来吧,我需要你,赛法利娅】
【奥赫玛需要你,黄金裔的使命需要你...没有你的援助,他们将无法走到逐火的尽头】
阿格莱雅絮絮叨叨,接连不停的讲述着自己最为真实的想法。
这千年间积累的话语和想法,都要在这最后时刻讲出。
这是最后的时候,是最后的机会了。
啊,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为何会走至如今这副境地呢。
你我之间,为何会凝至冰点呢...赛法利娅啊
“...我会考虑的,裁缝女”,赛飞儿扭过脸,似乎不想让旁人看到现在的表情,“但...但你不要再监视我了...除非,你想彻底失去我的踪迹”
【放心吧...即便我十分希望能再听见你的声音,十分再想看一眼你的面庞】
【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了...我那被推迟太久的终幕,总算要到来了】
【再见了,赛法利娅】
【希望你对我存有的芥蒂,都能在我离去后...烟消云散】
“别了...阿格莱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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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坠落的身影一同。
若虫的身影就此消失。
或许这便是命运的戏剧性吧,它总是不会令结局走向完美,得到圆满。
“往往在最后的最后,它总是令人生留下那彻骨铭心的遗憾...仿佛如那剧目的编排者”
“喜欢用隐藏在支离破碎的美好之下的悲剧,让人深深铭记,为之遗憾而哀叹”
索福克勒斯和一旁的希罗多德一齐,叹了口气。
两位作家,在这一刻产生了同样的共鸣。
“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呢?”,索福克勒斯皱起了眉头,十分困惑的看向天幕中的赛飞儿。
“究竟是何等深刻的隔阂,令两人分离千年,再也未曾互相袒露心声,甚至...都未曾再见过那一面”
千年时间,这可是千年的时间呐。
什么事情,还放不下呢?
甚至连奔赴死亡时,都不曾回去看一眼。
虽说就连捷足的偷儿,也无法预料到他人的死亡。
但恰恰是赛飞儿身负的神速与阿格莱雅突如其来的死亡,形成了令人叹息的反差。
再快的速度,再精巧的手法,也抓不住命运。
“阿格莱雅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啊”,一旁的希罗多德应声附和道,“从她的话中来看,是赛飞儿在某一个时间突然离开,甚至都没有和阿格莱雅发生了过争吵”
“所以她为之思考百年,也没有探明原因”
“可是,明明在赛飞儿谈及过往岁月时,是一副怀念且沉溺的表情。这绝不像是厌恶阿格莱雅的样子”
.....
天幕之外。
人们回顾自己初见翁法罗斯的时刻。
从第一次见到阿格莱雅,到她与开拓二人组之间爆发的争执,再到讨伐泰坦,为逐火奔走。
最后,再到坦然赴死。
仔细想想,阿格莱雅给人们展现出的是一个极其冷静、可靠的领袖形象。
她会因顾忌陌生人的立场,而使用激进的试探——【为了让白厄与两人拉进关系】
她会因一句失言,便毫不犹豫将决定命运的机会交付给白厄——【她信任着同伴,并愿意为其担负】
她会因自身走至命运镜头,便将自身的死亡都当做筹码——【她将一切都交付给救世主】
付出,信任,赌上一切。
都说阿格莱雅独裁且冷酷。
可仔细想想,她其实才是那个默默无言,并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呐。
千年时光,若无金丝为圣城抵御外界贪婪的目光。
或许...希望之城【奥赫玛】
早就将那白垩的城墙,涂抹上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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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幕中来。
当阿格莱雅离去后,一旁呆愣的巴特鲁斯才惊诧的喊出声来。
“啊?是、是什么时候?那个可怕的女人是什么时候把那虫子放我身上的?!”
“等等...难道说”
在一番仔细回想后,贼灵找到了真相。
若要说有交集,那就是一年前,开拓二人组刚来翁法罗斯时。
【若你下次遇见赛飞儿,替我转告她:身为半神,我们永远不可能逃避职责】
“是那个时候吗?我居然一点儿也没发现...真、真是个可怕女人”
“我果然和那金丝合不来呀,呜呜”
他在黑潮里藏宝物时,被阿格莱雅抓住了。
“哦,你想起来啦?”,赛飞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早跟你讲过了,不要小看那些小若虫”
“它可是裁缝女延伸的手臂,和那金线一样神通广大。看吧,你刚刚被它当做木偶操控了都不知道”
“当然了,不论它再怎么神奇,那也是逃不过我这双阅尽无数宝物的眼睛”,赛飞儿伸出手,指了指远处两人最开始站着的平台。
“巴特鲁斯,我们俩搭伙作案了千年,能分享的话题早就说了不知多少遍了”
“但只有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你讲起,不会和任何讲起...”
我曾在刻法勒的祭司院当过学徒。
“至于另一项证据...”,赛飞儿转身看向巴特鲁斯,眼神如猫一般眯起:“诡计的泰坦对逼人吐露真言的金线深恶痛绝”
“你绝不可能替阿格莱雅进行辩护的...扎格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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