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石寨的夜从不是沉寂的。
寨墙之上,火把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橙红的火光顺着垛口流淌下来,在青黑色的石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红石寨”三个镌刻在寨门顶端的大字照得愈发狰狞。寨内的聚义厅更是灯火通明,十几盏牛油大灯笼悬在梁上,烛火跳跃间,将厅内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厅中央的长条案几上,摆满了酒肉。黑煞神宇文方正斜倚在铺着虎皮的座椅上,左手支着额头,右手捏着个白玉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盏中轻轻晃荡。他生得面如锅底,一双三角眼总是半眯着,眼缝里泄出的光却比刀锋还要阴冷,颌下的短须根根如针,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狠戾。
“大哥,这酒还是去年封的烧刀子,够劲。” 白煞神宇文强端着酒壶起身,他身形比宇文方略矮些,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说话间,他已给宇文方的酒杯添满了酒,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错辩的恭敬。
宇文方“嗯”了一声,刚要举杯,就听见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哨探的禀报:“三位寨主,总坛传信的信鸽到了!”
话音未落,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已被捧了进来,鸽爪上系着的铜铃还在微微作响,翅膀扑棱着带起一阵微风。宇文强眼疾手快,上前两步接住信鸽,指尖轻巧地解下了鸽腿上绑着的竹管,倒出里面卷得紧实的纸条。
他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字迹,脸色微微一变,立刻转身走到宇文方面前,双手将纸条奉上:“大哥,是总坛的秘信。”
宇文方放下酒杯,指尖捻过纸条,三角眼陡然睁开。昏黄的灯火下,纸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透着股压抑的怒火——“第八险关焦土岭昨日失陷,焦狼仅以身免。老祖震怒,令红石寨宇文方、宇文强、宇文彪严守关隘,设伏劫杀欧阳逸飞、梅降雪及随行众人,格杀勿论!”
看完信,宇文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冷的笑,那笑容从嘴角蔓延到眼尾,让本就狰狞的脸更添了几分狠厉。他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手丢进桌下的火盆里,纸团瞬间被火焰吞噬,化作一缕青烟。
“焦土岭……倒是快得很。” 宇文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焦狼那蠢货,守不住也活该。”
“大哥,老祖的意思很明确,要咱们把红石寨变成欧阳逸飞的葬身之地。” 宇文强站在一旁,声音平静,眼底却闪过一丝厉色,“这两人能破焦土岭,定有几分本事,咱们不能大意。”
两人说话间,一直坐在案几末端,闷头喝酒的红煞神宇文彪猛地抬起头。他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一张红脸膛因酒气蒸腾而愈发通红,听到“欧阳逸飞”四个字时,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
“咔嚓——”
一声脆响,那只粗瓷酒杯竟被他生生捏得粉碎。瓷片混着残酒从指缝间滴落,扎得掌心渗出鲜血,他却浑然不觉,双眼瞪得像铜铃,粗声吼道:“他娘的!焦土岭的弟兄不能白死!大哥,二哥,我这就去布置!”
说着,他“腾”地站起身,座椅被带得向后滑出半尺,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抹了把脸上的酒渍,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杀意:“寨外的鹰嘴崖、断魂谷都是设伏的好地方,我这就带弟兄们去埋炸药、布陷阱,保证让欧阳逸飞那伙人有来无回!”
宇文方看着他暴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抬手拍了拍桌面:“老三别急。” 他顿了顿,三角眼扫过厅外漆黑的夜色,声音沉了下来,“欧阳逸飞刚破焦土岭,必然疲惫,短期内未必会急着赶路。咱们有的是时间布置。”
他站起身,走到厅中央,目光依次扫过宇文强和宇文彪:“老二,你带些弟兄去加固寨墙,把寨里的强弩、滚石都备足,守好正门和侧门,防止他们硬闯。”
“是!” 宇文强立刻应声。
“老三,” 宇文方转向宇文彪,语气加重了几分,“陷阱要做得隐蔽,鹰嘴崖的吊桥留着,等他们上了桥再砍断绳索,让他们掉进下面的深渊。断魂谷那边多埋些炸药,听我号令再引爆。”
宇文彪狠狠点头,掌心的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他却笑得愈发凶狠:“大哥放心!我保证把陷阱做得天衣无缝,让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 宇文方满意地点头,又看向两人,“记住,欧阳逸飞剑法高明,梅降雪的轻功更是了得,对付他们不能只靠蛮力。咱们要把红石寨变成铁桶,更要变成坟墓——等他们踏进这里,就别想再出去。”
话音刚落,聚义厅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灯笼剧烈摇晃,烛火明暗不定。宇文彪已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粗犷的吆喝声很快传遍了整个红石寨,紧接着便是弟兄们抄起家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宇文强也转身去安排加固防务,厅内只剩下宇文方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寨内渐渐忙碌起来的身影,又抬头看向焦土岭所在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愈发阴冷。
“欧阳逸飞,梅降雪……” 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焦土岭只是开始,红石寨,才是你们的终点。”
窗外的火把依旧燃烧,映得他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像极了这即将到来的,藏满杀机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