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汉子毫不掩饰的敌意,让雅间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一旁的唐明礼和老刘更是吓坏了。
唐明礼急得汗如雨下,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老刘则更是手足无措,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李长风脸色一紧,旋即又露出几分疑惑,盯着中年汉子看了看,又望向了我。
我的心情,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所淹没。
这眉宇,这脸型,这火爆的脾气……
简直就是跟二师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杜清远也张大嘴巴,“太像了!”
四爷,他就是二师兄口中四弟,唐门的老四,唐不咸!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四哥!”
唐不咸闻言,更是恼怒:“什么乱七八糟的!少跟我套近乎!赶紧……”
不等他说完,我猛地向前一步,右手下意识地模仿着二师兄的习惯动作。
学着二师兄摸着不怎么灵敏的鼻子,又学二师兄假吐了口浓痰,借用了他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妈了个批的,这方子又配错了!”
这个动作,这句话,是独属于我和二师兄之间的记忆!
果然!
就在我话音刚落的瞬间,原本满脸怒容的唐四爷,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下一刻,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攥住了我的衣领,颤声道:
“你刚才那动作……那句话……你从哪里学来的?你认识我二哥?”
身后,李长风的气息外露,手指已然搭上了剑柄。
我轻摆垂在身侧的左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我没有挣脱,迎着他目光道,“唐不苦,是我二师兄!”
唐四爷如遭雷击,攥着我衣领的手猛地一松,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哥,他……他还活着?”
但旋即,他又满脸的疑惑,忽然质问道,“不对!”
“当年镇武司害得他身败名裂,有家难回,他怎么会让你加入镇武司,为虎作伥!”
我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一声轻叹:“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他将我按下了座位,“坐下说!二哥,他在哪?现在怎样了?”
我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当年京城那场大乱之后,师父带着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隐姓埋名,一路辗转到了青州,在东海郡一个山中落脚……”
我简略地将师门这些年的隐居生活,以及二师兄的一些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三个师兄对我都很好,但我与二师兄感情最深。
他对我很凶,尤其是练武和打熬身体,那日子简直如地狱。
可现在想来,心中对他无比感激!
听着我的叙述,唐不咸的拳头紧紧攥起,虎目之中已然泛红。
当听到二师兄这些年过的清贫日子时,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泪水夺眶而出。
“我就知道!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他这是不想连累我们唐家,才狠心断绝关系,连一点音讯都不传回来啊!”
“这个傻子!这个混蛋!”
他又是悲痛又是愤怒地低吼着,情绪彻底失控。
我低声道,“我听师父讲,二师兄当年,是主动与唐门划清界限的。”
唐不咸听到这话,竟像个孩子般放声痛哭起来,哭得不能自已。
“是他!是他会干出来的事!他总是这样……总是自己扛……”
“二哥,你真傻啊!”
一旁的唐明礼见状,也是面露戚然。
他小声对我解释道:“江大人有所不知,四爷他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就是二爷了。二爷当年出事,最难受、最不肯相信的,就是四爷。这些年,他嘴上骂得最凶,可心里,从未真正放下过。”
哭了半晌,唐不咸才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平复着情绪。
他又追问起后来的事,问我为何会加入镇武司。
当我提及师门欠下巨额债务,我加入镇武司赚钱还债时,唐不咸猛地站起身:
“不就是十几万两银子吗?我们唐家出了!何须你一个小辈来扛!”
“你这就跟我回蜀中,我这就去账房支钱!”
“谁敢拦着,老子弄死他!”
这口气,这神态,这脾气,跟二师兄一模一样!
“四哥,心意我领了。但这债,是因师门而起,必须由我们师兄弟自己来还。这是我的责任!”
唐不咸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愣了片刻,忽然再次伸出手,重重地拍在我的肩膀上!
那力道大得惊人。
“好!有骨气!像是我二哥教出来的师弟!”
“我告诉你,江小子,你既然叫二哥二师兄,那你就是我的亲弟弟!”
“以后在这蜀地,有什么难处,尽管报我唐老四的名字!唐家,就是你的后盾!”
我心中一暖。
没想到在这千里之外,因二师兄的缘分,竟能意外得到唐门四爷如此毫无保留的认可与支持!
当唐不咸得知正是我出手剿灭了河神帮,并且此行蜀州的目标就是九幽教时,他大声道:
“好!干得漂亮!河神帮那帮杂碎,早就该收拾了!”
“小子,你的事,就是我唐不咸的事!别人怕他九幽教装神弄鬼,我们唐门可不怕!论底蕴,论手段,咱们唐家还没怵过谁!”
唐不咸当即命人撤下残席,重新换上热腾腾的酒菜。
这一顿酒,直喝到深夜。
席间,他几乎一刻不停地追问我关于二师兄的一切细节。
从二师兄的日常起居、饮食喜好,到他如今的模样、说话的语气,事无巨细,都想知道。
当我说到小时候,二师兄是如何用那些“惨不忍睹”、“地狱般”的方法磨砺我练武打熬身体时,唐不咸非但不觉得同情,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哈哈大笑:
“对!就是这个味儿!这才是我的二哥嘛!”
在他的大笑声中,那些曾经的艰苦岁月,仿佛都化为了值得珍藏的温情回忆。
他又仔细问我何时动身前往蜀州腹地。
我沉吟道:“渝州这边尚有些首尾需要料理,还需再等几日。”
唐不咸立刻道:“行!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去!”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那枚破损的黑色阵盘。
“四哥,此物是我从河神帮妖人手中缴获,似乎能操控江上迷雾,但其核心已损。”
“唐门机关暗器天下闻名,我对此道不甚精通……”
唐不咸接过阵盘,只粗略看了几眼那些繁复的符文和裂纹,便嗤笑一声:
“哼,九幽教也就只会玩这些鬼蜮伎俩!”
他屈指弹了弹阵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子,跟你说实话,论武功修为,四哥我可能也就比你二师兄强那么一丢丢,不算顶尖……”
我心中暗笑,二师兄的武功已是八品,天下能打得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不过,也没有拆穿他,只是笑吟吟地望着他。
唐不咸傲然道:“但论这机关、阵法之道,除了鲁班门的马三通,四爷我还真没怕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