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上,周伏龙脸色瞬间冰冷下来。
他双目如锥,死死地盯着我,厉声斥道:“江小白!你好大的胆子!”
他的声音几乎咆哮,“周延平,是本官族弟!是朝廷命官!是黑水郡丞!你竟敢……杀他?”
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我冷嗤一声,脸上的那点恭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平静。
“监正大人。”我的声音清晰,不卑不亢,“您既然能问出这句话,想必心里早已明镜高悬,知道是我江小白所为。那您更应该清楚,我为何不得不杀他!”
我向前踏出一步,迎上他的目光,“他设下杀局,勾结那些亡命徒,想借着‘剿匪’的名头,把我江小白剁碎了喂野狗!要不是我命硬,现在躺在那口棺材里,就该是我了!”
“我给他一个‘剿匪殉国’的身后名,给他周家一个体面,给朝廷一个交代……已是念在他是您族弟的份上,给足了周家天大的面子!否则……”
我冷笑一声,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那凛冽的杀意已经弥漫开来。
否则,他就是谋害上官、勾结匪类的逆贼,等着抄家灭族吧!
一番话下来,周伏龙面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却不得不按下这股滔天怒火。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是过多纠缠,而是在房间内缓缓踱步。
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角落的古董花瓶,“黑水郡这趟浑水,不好趟吧?本官听说,你前几日还遭遇了悍匪袭击?连镇武司衙门的地牢都被人炸了?啧,真是胆大包天!”
他停下脚步,转身正对我,“你来黑水郡多日,劳苦功高,不知可有所斩获?”
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他真正想问的,是冰窖仓里的东西!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回监正大人,黑水郡积弊已深,下官深感棘手。尤其是周郡丞生前主导的尘耕工程,虚耗朝廷补贴、盘剥尘耕武者、伪造真气凭证……桩桩件件,触目惊心!下官已掌握部分证据,相关涉事人等也已羁押在案,只待厘清脉络,便上报朝廷,依法严惩,绝不姑息!”
我说得义正词严,但句句不离“尘耕工程”,只字不提“冰窖仓”或“账簿”。
周伏龙眉头皱了一下,显然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
他追问道:“就这些?”
我故作茫然:“不知监正大人指的是……?”
周伏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不再绕弯子,“那个管家,周生!你不是把他弄进镇武司了吗?费了那么大周折,连假尸身、火烧地牢的把戏都使出来了……就没从他嘴里撬出点别的东西?”
来了!终于问到周生了!
我脸上露出无奈:“哦,监正大人是说那个周生啊。唉,此人油滑得很!在地牢里是说了些东西,什么冰窖仓有秘密啊,什么周大人……哦不,前周延平大人有本要紧的账册啊……说得神神秘秘,天花乱坠。”
我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可细究起来,全是些空口白牙、捕风捉影的臆测!下官听着,都觉得荒诞不经,想必大人也不会对这些无稽之谈感兴趣吧!”
我句句都在提账簿,却又句句都在否定它的存在和价值。
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让周伏龙明明感觉到那东西就在我手里,却抓不住任何把柄。
试探无果,周伏龙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脸上最后一丝平和也消失了,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和威胁。
“江小白!本官没空跟你打哑谜!周延平手里那东西,是什么分量,你我都心知肚明!它牵扯之广,足以让整个幽州官场天翻地覆!便是京城,也要震上三震!”
他目光如刀,一字一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留在你手里,就是一颗随时会炸得你粉身碎骨的雷火弹!你一个小小的五房主簿,拿什么保它?拿什么保你自己?拿什么保你身边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
赤裸裸的威胁!直指核心!
面对这图穷匕见的杀意,我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收敛。
我没有反驳,没有争辩,只是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个薄薄的册子。
这是我给周伏龙准备的第二个礼物,从账簿中誊抄的一小部分。
我声音平静,“大人息怒。下官位卑职小,自然明白有些东西碰不得,更保不住。只是……这东西实在太过烫手,下官也不敢擅专!”
我将册子递向周伏龙,“这不,下官刚整理出一些与周郡丞有关的往来记录,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置。想着监正大人您见多识广,明察秋毫,或许……能帮下官参详参详,指点迷津?”
周伏龙面露警惕之色!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册子上,狐疑、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册子。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
他看也没看那册子一眼!手臂猛地一挥,账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偏厅的炭火盆中!
顷刻间,册子化作一团灰烬。
周伏龙缓缓开口,“江主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就不用在本官面前耍了。”
“监正大人好魄力!好决断!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下官佩服!”
我口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不过大人误会了。那册子只是下官闲暇时整理的一些心得,烧了也就烧了,无甚可惜。”
周伏龙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江小白,你到底想怎样?”
玩够了,该摊牌了!
我迎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脸上最后一丝伪装也彻底褪去,“很简单!”
“第一,”我竖起一根手指,“周延平,死有余辜!他贪赃枉法、勾结匪类、谋害上官,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周监正,需亲自上表朝廷,陈述其罪状,与其彻底切割!彻查黑水郡税粮积弊案,势在必行,周家上下,不得有任何阻挠!”
周伏龙瞳孔一缩,腮帮子咬得咯咯作响。
这第一条,就是要他亲手将族弟钉在耻辱柱上,并彻底放弃黑水郡这块肥肉!
不等他开口,我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此案事了,秦炼调回幽州镇武司,擢升重用!他在黑水郡出生入死,该得的位子,一步也不能少!”
秦炼的名字出口,周伏龙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这第二条,是给我最得力的臂膀铺路,当初他怎么把秦炼“发配”到此,如今就要怎样请回去!
我竖起第三根手指,声音带着森然杀意:“第三,我江小白来幽州,要对付的是血刀门!是阴家!不是你周伏龙!”
我猛地踏前一步,几乎与周伏龙面贴面,冰冷的杀气瞬间将他笼罩!
“谁拦在我面前,谁给我使绊子,谁想动我的人……我江小白,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不管他是谁!郡丞也好,监正也罢!就算是天王老子挡路,我也照杀不误!”
周伏龙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指着我,“你……你简直无法无天!”
“记住,周伏龙……”
“这一切,不过是我与秦权那条老狗的一场赌局!”
“你,没有资格参与!更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秦……秦掌司?”
周伏龙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连血液都凝固了!
“掌司?”我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恨意。
“对你来说是秦掌司,对我来说,就是一条迟早要被我亲手剥皮抽筋的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