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起眼的税吏形象浮现在脑海中,平日里沉默寡言,负责誊抄文书。
就在这时,李长风无声地推门进来。
他低声道:“那人叫赵实,人已经监控住了。随时可以动手。”
原来他的监听真气,竟也查到了端倪。
“不急!”我靠在床榻上,“留着,有用!”
一个被发现的、却自以为隐蔽的传声筒,比一个消失的死人更能误导对手。
“周管事呢?”
“和沈默单独关在暗牢最底层,沈默寸步不离。”李长风答道,“周生那厮吓破了胆,一直念叨‘周大人一定会杀了我灭口’。”
“差不多了,再找他聊聊!”我站起身,跟身材相仿的杜清远换了衣衫。
……
地牢深处,油灯昏黄。
沈默的身影从黑暗里浮出,抱拳道:“大人!他一直在抖。”
我拍了拍他肩膀,踏入牢房。
周生蜷缩在角落里,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惊惧和绝望。
“江……江主簿……”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别杀我,求求您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声音不高。
“周生,你心里很清楚,从你踏进镇武司大门那一刻起,在周延平眼里,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区别只在于,是死在我手上,还是死在他手上。”
我站起身,踱了两步,仿佛闲聊般道:“周延平,半个时辰前来过。他来探我的伤情是假,来接应镇武司里的内鬼、打探你的生死是真。”
周生颤颤巍巍道:“他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我冷厉道,“你的主子,为了让你闭嘴,连镇武司都敢炸。你觉得,他会留一个知道他所有秘密、还落在我手里的活口吗?”
“你唯一能活命的机会,就是在我这里!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沉寂!
牢房内,只有周生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昏暗灯光摇曳的光影。
沈默抱臂守在门口,一动不动。
半刻之后,周生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嘴唇颤抖着,挤出了几个字:“冰窖仓,账簿。”
我则注视着他,只言未发,依旧等着他开口。
“是……是套取真气补贴的总账!还有……还有这些年倒卖官粮、克扣抚恤、贿赂州府官员的银钱流向!都记在冰窖仓夹层暗格里那本黑账上!”
我轻蔑一笑,“当我三岁小孩子?我若是周延平,又怎会留着这种把柄?”
周生喘着粗气道:“大人!这账,是周延平的催命符,也是他的保命符啊!”
“哦?”我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要用这账,像套索一样勒死那些不听话的官儿!哪家收了不该收的银子,哪家替他销了来路不明的脏粮,甚至……甚至州府哪位大人府上养了不该养的外室,收了不该收的古董,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留着,就是要捏着这些人的命根子,让他们当狗!”
“周延平私下说过,有它在,他就算捅破天,上面为了捂盖子,也得保他一条命!”
话头一开,周生便不再隐瞒,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交代出来。
“秦典吏派去查冰窖仓的那三个,就是无意中听到了风声,说冰窖仓里有‘要命的东西’,这才被……被灭口的!他们以为只是查尘耕弊案,却不知已经踩进了真正的阎王殿!”
靠在门边的阴影里的沈默,听到惨死的同僚,一直平静如水的脸上,也生出了几分怒意,拳头不由攥紧了几分。
我冷笑一声,心中了然。
这黑账的存在,完美解释了周延平为何如此疯狂,为何敢在镇武司内直接动手杀人灭口!
他不仅是在掩盖黑水郡的罪行,更是在保护那张维系着他背后庞大利益网络的安全网!
一旦账本曝光,他和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不够,”我冷笑更甚,步步紧逼追问,“既已暴露,他会不换地方?当他是傻子?”
“他……他转移不了!”周生急声道,生怕我不信,“那暗格……那暗格就在冰窖仓最深处,有高手看守。而且,存放账本的是一只特制的玄铁寒冰匣,一旦离开那处极寒之地,匣子便会发热损毁,里面的账册也会瞬间化为飞灰!这是当年花了大价钱,从北境‘寒冰谷’弄来的秘器!为的就是确保账本只能存于彼处,万无一失!”
原来如此!
一个无法移动、只能存在于特定极寒环境下的致命证据!
难怪周延平如此忌惮冰窖仓被查,难怪他宁愿铤而走险也要除掉任何接近真相的人。
这冰窖仓,就是他的命门所在!
“那暗格的具体位置,开启方法?”
周生咽了口唾沫,眼中挣扎一闪而过,最终还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开始详细描述冰窖仓内部的构造、守卫的分布、以及开启那玄冰暗格所需的特殊手法和信物……
沈默依旧沉默地听着,但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将每一个字都刻入了脑海。
待周生说完,牢房内陷入一片沉寂。
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很好。周生,你这条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周生如蒙大赦,几乎要瘫软下去。
“不过,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若你所言有半分虚假……”
我转身向牢房外走去,“你会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百倍。”
……
李长风正守外外面,神情凝重。
沈默紧随我身后,不等我开口,便沉声道:“冰窖仓结构、守卫分布、玄冰匣位置、开启手法及信物特征,均已记下,分毫不差。”
“好。”我点头,沈默的可靠令人心安,“此地启用一级禁制,除你之外,其他人严禁靠近。”
回到房间,杜清远早已等候多时。
当得知周生招供后,兴奋地摩拳擦掌,“姐夫哥,那咱什么时候动手?直接杀去冰窖仓?”
“时机未到。”我讥诮道,“周延平不是信誓旦旦要剿灭天煞帮吗?好歹,也得等他把这场戏唱完不是?”
“王碌,”我转向一旁待命的王碌,“通知秦炼,冰窖仓那条线,所有人,按兵不动!”
“是!”王碌领命,快步离去。
待忙完一切,东方渐白,天已微亮。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有人通禀,“大人,张郎中奉周郡丞之命,前来送药!”
我笑着往床上一坐,“来了,周延平的戏,开锣!”
对门外道,“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