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看着地上的糕点,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
那些点心还是热的,散发着熟悉的甜香,就像很多年前,阿余第一次做给他吃时的味道。
他颤抖的问:“这是你......特意给我带的?”
桑余看着地上东西,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祁蘅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去,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想起从前,阿余每次做桂花糕时,都会把第一块给他吃,他一开始很喜欢,是真的很喜欢,因为冷宫里没有比这还好吃的了,更因为那是阿余亲手做的。
她就是这样,用各种办法,让祁蘅过的开心一些。
“别的皇子有的,我们殿下也要有。”
可后来,他的地位逐渐水涨船高,吃的东西花样越来越多,桂花糕反而成了最不起眼的一个。
桑余再做给他吃,他总是漫不经心地接过,甚至有时候还会嫌弃太甜。
他那个时候,哪能想到后来,他会连一块完整的桂花糕都没办法再拥有了。
“我......”祁蘅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把它弄碎了......”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看着地上的碎片,突然上前,颤抖着双手想要把那些碎片拼起来。
祁蘅手抖得厉害,慌慌张张的,锋利的瓷片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滴在桂花糕上,他却浑然不觉。
“还能吃......还能吃的......”他喃喃自语,小心翼翼地把沾了血的碎片捧在手心里,抬头看向桑余,眼神近乎哀求,“你看,还能吃的,对不对?”
桑余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祁蘅说完,就往嘴里送。
这么甜,阿余做的东西永远这么甜,好像能填掉他最后所有的苦楚。
桑余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祁蘅鲜血淋漓的手:“别捡了!”
祁蘅却固执地摇头:“不行......这是你做给我的......”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我好不容易等到的......”
桑余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用力掰开祁蘅的手,把那些沾血的碎片一点点清理掉:“碎了就碎了,不要了,我......我下次再给你做。”
祁蘅怔怔地看着她,不相信,可还是笑了:“你骗人。”
他的笑容因为血渍显得特别脆弱,仿佛快要散掉了:“你明明......再也不会给我做了。”
桑余的手僵在半空。
祁蘅慢慢蜷缩起身子,把脸埋进臂弯里,他的头又开始疼了:“我知道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祁蘅压抑的啜泣声。
桑余把他揽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是真心的么?
到底在不在她和李识衍与季远安的计策之中?
真的只是为了稳住他,让他多活些日子从而稳住朝堂?
不重要了。
桑余不想再去探究是真是假。
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能让桑余不去深究真假,不用伪装,那就是祁蘅。
因为他们见过彼此最恶的样子。
没有任何伪装的必要。
——
祁蘅靠在桑余怀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地上碎裂的桂花糕。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桑余的衣袖,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我知道李识衍最近在苦恼什么。”
桑余感觉到怀里的人体温低得吓人,她无意识碰到了祁蘅的手,却被那刺骨的冰凉惊得心头一颤。
“什么?”她轻声问。
祁蘅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斑驳的血迹,已经干了。
但他手上的伤疤又不止这一处。
三年来,一道又一道。
桑余皱了皱眉。
她扯下一截衣料,给祁蘅包扎。
祁蘅看着桑余担心自己,垂着眼替自己包扎,这一幕与过往的无数场景重合,以至于他有些恍惚,他释然地笑了笑。
“我纳她为妃。”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到时我一死,让她给我陪葬。”
桑余的手猛地一颤,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住。
祁蘅却笑了,笑的很温柔:“反正一条烂命,后宫也不差她一个。”他望向窗外的冰棱,眼神悠远,“这是我的国,也是我的果,本该就由我来承受。”
桑余久久没有说话。
祁蘅说得没错,这确实是最稳妥的解决之道。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替他包扎伤口,素白的绢布一层层缠绕,像要把那些不堪的过往都替他裹藏起来。
“我知道了。”
她淡淡应了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
与此同时,长安城西,驿馆。
阿依娜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你是说,那个整日在茶馆端茶倒水的贱婢,竟然就是李识衍的未婚妻?”
诺雅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回公主,那日他们大婚,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奴婢……奴婢也是后来多方打听才确认的。”
阿依娜觉得脑袋一片充血,被气的牙齿都在打颤:“好啊!好得很!他们竟敢合起伙来戏耍本公主!”
这些日子,被困在这简陋的驿站也就罢了,连那个大元皇帝都不再来寻香。
先前的计划全盘皆乱,她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备马!”她突然厉声喝道,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本公主要即刻启程回南疆!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这次定要让父王发兵,踏平他们长安城!”
诺雅惊恐地抬头:“公主三思!若是贸然开战……”
“闭嘴!”阿依娜一把掐住诺雅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连你也敢教训本公主?”
她手上力道越来越重,直到诺雅脸色发青才猛地松手。
诺雅咳嗽几声,不敢再说话。
毕竟,南疆王让她来大元,是为了平息战火。
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公主就贸然开战?
“就算父王不帮我,哥哥也会帮我,旱凌舅舅一向对中原人恨之入骨,他又是掌管兵权,听到我受了这么大委屈,说什么也不会袖手旁观,说什么也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阿依娜只是一件事觉得奇怪。
竟然会有人克服异香的瘾症,要知道,那是南疆的禁药,沾染半点便无法摆脱。
祁蘅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