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凌珩喝得昏头昏脑,根本不知道那个陪在他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在他模糊的意识里,那个温柔低语、与他亲近的人,是宋初尧!
“我知道原因了!母亲。”
她一把抓住郑氏的手,声音却陡然急促。
“我知道为什么贵妃突然改口,为什么三皇子会替她说话!”
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把那一夜的实情说了出来。
说完,郑氏的脸色一点一点变了。
一开始是愤怒,气她胡来。
可慢慢地,那股怒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静。
吴羽蔷急得直跺脚。
“怎么办?凌珩认错人了!都怪我,就不该跑!我要是留下,今天被带到贵妃面前的就该是我!”
她眼眶泛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可郑氏却越来越冷静。
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站起身,端来茶水,递到女儿手中。
“喝口茶,稳住心神。”
“好孩子,这次你虽鲁莽,可恰恰做对了。”
“既然这东西本就属于你,如今被人抢了,那就得亲手抢回来。”
她缓缓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丝冷意。
吴羽蔷一脸茫然。
“可现在贵妃都点头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傻丫头。”
郑氏轻叹一声,指尖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是三皇子搞错了。他昨夜在暗处见人,光线昏暗,又心急如焚,认错人再正常不过。”
“再说了,你觉得贵妃真会认一个罪臣之女当儿媳?”
她冷笑一声,眸中寒光一闪。
“贵妃精明一世,怎会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娶一个朝廷钦犯的女儿?她今日点头,不过是权宜之计,等查明真相,自然会翻脸不认人。”
“昨晚的事情,就当它成了!”
郑氏站直身躯,语气斩钉截铁。
……
刚从宫里回来的郑氏,连口气都没歇,立刻又要进宫找金贵妃。
丫鬟劝她稍作休息,她却摆手道。
“事不宜迟,越早入宫,越能掌握先机。”
这回,她把吴羽蔷也一并带上了。
吴家的马车刚拐上街角,正好和三皇子府的马车迎面擦过。
郑氏掀开车帘一角,目光一扫,便迅速放下帘子,低声对女儿道。
“别出声,是他们的人。”
府内。
宋初尧一个人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门一关,她靠在墙边,脑子里全是刚才在碧霄宫偏殿里,听见凌珩跟金贵妃说的那些话。
她一直觉得,凌珩这样的人,总会信宋家的。
毕竟他曾是她父亲的学生,受过宋家恩惠,也亲眼见过她父亲为国操劳的模样。
可现在看来,他不信宋家,也不信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的心口就像被人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宋初尧心里清楚,她没资格人相信宋家是清白的。
证据未现,流言四起,谁又能凭一句话就力挽狂澜?
可当这个人是凌珩时,那股失望的情绪就变得格外地扎心。
她曾以为,至少还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
“宋小姐,你脸色不太对啊?”
杏花从屋里走出来,却在看清宋初尧面容的一瞬间顿住。
“您刚才站在廊下好一会儿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宋初尧这才回过神来。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声音压得有些低。
“没事,别担心。”
她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院门的方向。
“都过了吃饭的点,奴婢去给你拿点心?”
杏花语气轻快。
“三皇子进宫前特意交代过,让奴婢备好你喜欢的糕点,就怕你回来饿着,又不肯主动说。”
她边说边往厨房的方向走了两步,回头见宋初尧没应声,又补充道。
“他还说,若是你回来时脸色不好,定是累了,让奴婢给你泡杯温热的安神茶。”
宋初尧低声笑了笑,声音柔和了些。
“他倒是细心,我现在确实有点饿了,你去拿吧。”
杏花一笑,转身轻快地朝厨房走去。
也是,对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凌珩从来不会马虎。
宋初尧心中渐渐泛起一丝苦涩。
是不是她今天太敏感了?
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替她想到了。
可她呢?
还在暗地里怀疑他。
这么一想,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竟一边享受着他的庇护与周全,一边却在背后揣测他的用心。
宋初尧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情绪硬生生压了下去。
抬头一看,发现杏花身影早没了。
她眼神一闪,没多犹豫,悄悄出了屋子。
夜色渐浓,檐角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晕洒在青石小径上。
她低着头,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守夜的护卫,到了西辰使臣住的院子。
说起来,当年三皇子的姐姐,也就是当今长公主,曾被送去西辰和亲。
那时西辰内乱频发,各部族割据,王庭势弱,政局动荡不安。
朝中许多大臣都反对和亲。
可最终,为了暂时稳住北方战线,皇帝还是忍痛将长公主嫁了过去。
然而,自她踏出边境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了消息。
有说她在途中遭劫身亡,有说她被软禁于北地深宫,终生不得南归。
更有人说,她为保尊严,投湖自尽,尸骨无存。
宋初尧还听说,凌珩与长公主感情极深。
长公主离开那年,他跪在宫门前,哭了整整一夜。
对西辰,凌珩心里应该是有防备的。
可吉安木明明知道这些旧事,却还能坦然接受皇帝安排,住进三皇子府。
这人,确实不简单。
宋初尧早就摸清了时辰,也打听过这院子的轮岗规律。
她掐准时间,在换岗的刹那悄然接近。
又因身着宫女服饰,模样寻常,守卫只匆匆扫了一眼,便放她进去了。
院子是进来了,可刚走到屋门口,还是被拦住了。
两名黑衣侍卫从暗处现身,横刀于前。
“站住!何人擅闯使臣居所?”
其中一人低声喝问。
“谁准你过来的?”
一个西辰随从从侧廊转出,语气带着不耐烦。
宋初尧垂着眼帘,声音放得很轻。
“奴婢来给王子送茶点,是厨房照例的差事。”
这是西辰王族的习惯。
三餐可以不吃,下午这顿茶点却不能少。
那人上下打量她,皱眉道。
“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当然面生,宋初尧从未被安排到吉安木身边当值。
她眼神一转,已想好了应对之词。
若对方继续盘问,便称是新调来的杂役婢女,奉命行事,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