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宫女穿着淡青色的宫装，低着头，手里捧着一只木托盘，上面放着茶壶和杯子。
“嬷嬷，这花好漂亮呀，我可以摘下来送给初尧姐姐吗？”
小九公主一脸期待，心里对宋初尧还有些愧疚。
她说这话时，手指着一丛开得正艳的粉色月季。
她记得前几日自己摔坏了初尧姐姐送她的绣帕，一直想找机会弥补。
嬷嬷不忍打击她，只能点头应下。
“当然可以，她见了一定很开心。”
嬷嬷走上前，轻轻拨开枝叶，挑了一朵开得最饱满的花。
她小心翼翼地掐断花茎，避开刺，递到九公主手中。
九公主接过花，脸上露出笑容，转身朝宫女走去。
后面的话凌楚渊已经没有兴趣听下去了，收回视线，冷笑一声。
他盯着前方石阶上斑驳的影子，压抑着心中怒意。
原来凌珩那一番话不过是个试探罢了！
他早该想到，凌珩向来喜欢用言语设局。
今日在御花园突然提及边关战事，又刻意强调北境兵力空虚，明显是试探。
若非自己早有防备，恐怕真会被他牵着走。
从前他只懂得在父亲面前温言软语，如今竟也开始耍弄心机。
只可惜手段太浅，话中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
这般拙劣的试探，不但没能动摇自己。
反而暴露了他的急切。
他还真以为这样能吓退自己吗？
凌楚渊垂下眼帘，眸光冷峻。
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见过太多争斗，也经历过无数次明枪暗箭。
一个简单的言语试探就想让他退让。
这场储位之争早已进入关键时刻。
谁先动摇，谁就会被淘汰。
他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念头一转，凌楚渊收起脸上的冷笑，又恢复成了惯有的冷淡。
“这儿的景也就这样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任何人，迈步朝来路走去。
啊？
就这样走了？
蒋芩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一路走到这儿已经累得够呛，才刚歇口气，看了几眼风景，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脚底传来隐隐的酸痛，膝盖也有些发软。
从仪瀛殿一路走来，中间还要穿过几道长廊和石桥，本就耗费体力。
她本想多休息片刻，再缓缓回去，可现在显然不可能了。
可凌楚渊并没有在和她商量，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他走得果断，没有回头，也没有等待。
蒋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心中涌起一阵委屈。
却也无法，只能在后面追赶。
两人回到仪瀛殿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他在殿中坐下，宫人立刻奉上热茶。
“芩儿，你怎么了？”
刚和宁宣帝下完棋的蒋大人出来，一眼就看到神情冷淡，坐在在一旁的太子。
还有身后满头大汗、嘴唇泛白的蒋芩，顿时一脸疑惑。
他皱起眉头，快步走到女儿面前，上下打量她的脸色。
蒋芩拿着手帕轻轻擦汗，努力维持脸上温婉的笑容。
“父亲，我没事，只是刚才走得太远了些。”
她不想让父亲担心，更不想让凌楚渊觉得她娇弱不堪。
宁宣帝看了看累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蒋芩，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凌楚渊。
“渊儿，肯定又是你不等她。你也快成家了，该改改这种不懂体贴的性子！”
他语气中带着责备。
蒋芩忙开口替凌楚渊解释：
“陛下请息怒，臣女对宫中不太熟悉，才走得慢，与太子殿下无关。”。
他宁宣帝坐在龙椅上，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面上流露出赞许。
蒋芩的言行举止，无不体现出教养与分寸。
“行吧，朕还有正事要同蒋大人商量。渊儿，你先送蒋小姐出宫。”
话音落下，殿内侍立的太监悄然退到殿门两侧。
宁宣帝拿起桌案上的奏折，示意开始议事。
凌楚渊眉头微皱，像是不太愿意。
他的视线在蒋芩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在殿外的青石阶上。
脚步未动，神情冷淡，显然对这差事并无兴趣。
但看到宁宣帝深沉的眼神，他终究没说出拒绝的话。
凌楚渊抿了抿唇，收回目光，转身时动作干脆利落。
“嗯。”
淡淡应了一声，凌楚渊转身朝外走去。
蒋芩恭敬地行礼告别宁宣帝后，连忙跟了上去。
她心里清楚，凌楚渊不是真的会送人。
刚才不过是在皇帝面前做个样子。
刚一离开仪瀛殿的地界，他便停下脚步。
随后，他微微侧身，目光淡淡扫过蒋芩，没有说话。
相处这几日，蒋芩已经摸透了凌楚渊的性格。
蒋芩立刻轻声说道：“殿下前几日已经送过臣女一次了，臣女不敢劳劳殿下，我自己回就好。”
说完后，她退后半步，双手交叠于身前，姿态谦恭。
凌楚渊欣赏懂事的人。
这几日相处下来，蒋芩的确懂事得体。
她从不越界，也从不多问。
即使面对冷遇，也从不显出不满。
这种分寸感，让他不至于生厌。
也正因为蒋芩识大体，懂进退，凌楚渊才会配合演这出戏，愿意和她说两句话。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轻轻颔首，算是回应。
随后，他抬手，动作极轻地挥了一下。
“玄知。”
这一声不高，却穿透了廊下的风声。
玄知的身影从廊柱后闪出，动作迅捷而无声。
“殿下！”
等待下一步指令时，他目光低垂，不敢乱看。
凌楚渊摆了摆手，随即转身离去。
玄知点头会意，转身看向蒋芩。
“蒋小姐，请随我来。”
刚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玄知忽然皱起眉头。
“蒋小姐，你脸色为什么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蒋芩脸色难看，呼吸急促。
玄知不愿因送人出事惹麻烦，立即道：
“蒋小姐，要不我让太医来看看？你这个样子，不像是走得急的症候。”
他不是真的关心她，只是担心蒋芩出事会让自家主子惹上麻烦。
这种麻烦一旦牵扯进来，可能会波及朝堂，影响到凌楚渊的处境。
他身为暗卫首领，必须防患于未然。
任何可能威胁到主子安危的因素，都必须被提前察觉并处理。
蒋芩的身份特殊，又与主子定有婚约。
若是突然病重或者出事，外界必会流言四起。
往常温和稳重的蒋芩，听到“太医”二字时，却异常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