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凌珩提前返京的消息，凌楚渊昨晚就听说了。
边关战事已定，捷报传来，他理应再驻守一段时间处理善后。
可他竟然在三天前就动身回京。
比预计早了近十日。
朝中已有传言，说他此番立下大功，可能会被加封实权职位。
凌楚渊对此并不意外，他知道凌珩的能力，也清楚他的野心。
但他没想到对方回来得这么快。
他神色冰冷地扫了一眼，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
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风卷起他的衣袖，露出手腕上一道淡淡的旧伤疤。
他没有行礼，也没有开口，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放缓。
反而是蒋芩赶忙出面缓和场面，朝凌珩福了福身子行礼。
她的动作标准而规矩，头低得恰到好处。
她知道凌珩虽非储君，但在军中威望极高。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沉默而得罪这样一位人物。
行礼之后，她迅速退回到原位。
凌珩看一眼蒋芩，露出一个笑容。
“没想到我才出去几天，太子的喜事也快了，先恭喜太子和蒋小姐了。”
他微微颔首，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
凌楚渊冷冷“哼”了一声，径直从凌珩身边走过。
凌珩跟上去，与凌楚渊并肩站着，附耳低声道：
“这次，我还真得谢你。”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让凌楚渊皱起了眉头。
“谢你什么？”
凌楚渊冷声开口。
“自然是谢太子让了一步。”
凌珩缓缓转身，语调平稳，神情自若，
“有些事情，确实值得更好的结果。”
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不再多言。
他冲一旁的蒋芩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凌珩这几句话对凌楚渊来说，就像是一颗石头砸进了湖面！
只有男人知道男人的想法。
凌楚渊怎么可能听不出凌珩话语里的挑衅！
那看似恭敬的言语背后，藏着不动声色的较量。
明明他说得很模糊，但凌楚渊心里却莫名烦躁起来。
蒋芩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她站在一旁，双手微微攥着袖口。
眼看着凌楚渊的脸色越来越沉。
她小心翼地开口：“殿下，要不……我们还是先回仪瀛殿吧？”
蒋芩话音刚落，凌楚渊眼神微动，似乎在瞬间权衡了什么。
紧接着，他竟露出了笑容，还主动对着蒋芩说道：
“今天天气不错，蒋小姐要是愿意，要不要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蒋芩怔了怔，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变态度。
她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红。
“这……可以吗？”
“嗯。”
“麻烦殿下了。”
她提起裙角，跟在他身侧半步距离。
两人说是去御花园散心。
可一路上蒋芩总觉得越走越偏。
脚下的路渐渐少了宫人来往的痕迹，两旁的树木也愈发茂密。
她并非第一次进宫。
之前被皇后的人领着来过几次御花园，有点印象。
可眼下的地方，看起来不像通往那里的路。
周围的建筑格局陌生，和记忆中的不一样。
只是领路的是凌楚渊，她也不好开口问。
她不敢质疑他的选择，只能默默地跟着。
终于，凌楚渊停下了脚步。
蒋芩也终于喘了口气。
这里其实还是御花园的一部分。
只不过偏僻了些，平时少有人来。
她停下脚步，深吸了几口气，四下打量了一番。
脚下的青石砖缝隙里长出几根杂草。
墙角处爬着青苔，显得格外幽静。
远处一株老梅树斜倚着围墙，树皮斑驳，看起来已有些年头。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前方那堵高墙上。
墙的那一头隐约能看见一座宫殿。
蒋芩眯起眼，试图看清门匾上的字，却因角度无法辨认。
她在宫中时间不长，所到之处多为常规行走路线。
像这般偏僻的宫苑，她还是第一次靠近。
她心中略感疑惑，却又不便多问。
就在这时，墙的那边传来小孩子的声音。
“嬷嬷，我要沙包，我要玩！”
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
随后，另一个年长些的女声响起。
“我就要嘛！”
脚步声在墙后来回移动，接着又是一阵轻快笑声，
嬷嬷经不住九公主撒娇。
“好好好，玩一小会儿。”
说完，便从袖中取出一只绣着梅花的布质沙包。
九公主立刻伸手接过，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蹦跳着往后退了几步，准备找块空地玩耍。
蒋芩听得愣了神，抬眼望向前方的凌楚渊。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察觉到他的站姿有些异样。
他双臂自然垂在身侧，手指微微收紧。
他并没有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而是始终盯着湖面。
这是……
卫昭仪的悦仙宫？
蒋芩脑海中忽然浮现这个名字。
她曾听宫人提过，悦仙宫位于御花园西侧。
平日由卫昭仪与其女九公主居住。
守卫不算严密，但也不常有人打扰。
她不由自主地又看了凌楚渊一眼，心中泛起一丝疑问。
凌楚渊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莲蓬上，瞳孔却没有任何波动。
蒋芩心想，大概是偶然路过了吧。
她轻轻吸了口气，脚步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她不愿打扰殿下独处的时刻，哪怕只是片刻。
这湖面的确很美，殿下平时就喜欢安静的地方，来这里也是情理之中。
湖岸一侧种着几排垂柳，枝条轻拂水面。
岸边立着一座小亭，亭中石桌上还留着茶具，似乎不久前有人在此停留。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并不是巧合。
凌楚渊并非无意间走到此处。
他早在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书房，特意绕道而来。
侍从们都被他遣开，只留自己独行。
他知道今日九公主会来小花园玩耍，也知道卫昭仪近日闭门静养，不会露面。
凌楚渊表面上像是在欣赏湖景。
实际上目光一直透过墙上花窗，注视着对面隐隐约约的身影。
花窗呈菱形，雕刻着缠枝莲纹，缝隙不大，却足够看清园中动向。
他的视线牢牢锁住那个正在玩耍的孩子。
那边是悦仙宫外的小花园，是九公主经常玩耍的地方。
园中铺设了浅灰色的碎石小径，两侧种着各色花草。
此时正值夏季，牵牛花攀在竹架上盛开，紫色花瓣舒展。
此时园中不止有她，还有嬷嬷陪着，稍远处，一位宫女靠着树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