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没盯紧!自己的钱都看不住,活该!”
闫埠贵打断她,又转向俩儿子,眼神跟刀子似的,“到了那儿跟知青搭伴盯着经费,
建房费不够别来找家里要,我可没那门路。这段时间,好好在家收拾东西,别出去瞎晃,
到时候评先进,说不定能早点回城 —— 但要是惹祸,谁也救不了你,我可不管!”
闫解放和闫解旷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屋里静得能听见雪花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闫埠贵把宣传单叠好揣进兜里,跟揣着圣旨似的,站起身:“行了,该说的都说了。
你俩把安置费收据保管好,别丢了,记着到月底去领布票,
这事儿可耽误不得,听见没?”
说完,他转身就往屋外走,连句叮嘱的话都没多说 —— 在他眼里,
比起父子情分,这二十天的口粮、240 块安置费、33 块供给制,才是最实在的。
路过外院时,正好听见妇女们聊得热火朝天,
张婶正显摆免下证明的事,声音大得能传半条街。
他撇撇嘴啐了一口:“嘚瑟啥?真论补助,还不如我家老三的供给制实在!
你当那证明能换粮票啊?”
中院主房何家屋里,屋顶那盏灯泡蒙着层薄灰,把光线照得昏昏黄黄的,
连墙角的蛛网都看得真切。
易中海盘腿坐在炕桌旁,蓝布褂子的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捏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
抿一口酒就着碟盐炒花生米,花生米嚼得脆响。
何雨柱则捧着个粗瓷碗,碗沿沾着圈酒渍,里头是刚在炉子上温好的二锅头,
俩人闷头各喝了两口,易中海先开了口:“前儿我去街道办事,听钱主任念叨,
咱院周边这几条胡同,好几个半大孩子都要下乡了,有的去东北垦荒,
有的去陕北插队,这一去啊,指不定猴年马月能回来。”
何雨柱咂咂嘴,筷子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得咯吱响,腮帮子鼓着:
“可不是嘛易叔!昨儿我去菜市场买菜,还碰见西头李家小子了,
攥着我胳膊诉苦说不想去,他娘在旁边拿手帕抹眼泪,可政策摆在那儿,有啥法子?
咱院还好,目前就闫家俩小子定了日子,十二月五号就走,这眼看也没几天了。”
易中海端着酒盅轻轻晃了晃,酒液在盅里打圈,皱着眉:“闫埠贵那人你也知道,
抠门儿到家了,这几天我打他家门口过,净听见里头算账的动静,
又是粮票又是安置费的,生怕亏着一星半点儿。倒是刘海中,你听说没?他那俩儿子,
居然都留在城里了,一个进了街道当了个协管员,一个去了粮站管仓库,
这下可把他能耐坏了,走路都带着风。”
何雨柱眼睛一斜,嘴角撇了撇,带着点嘲讽:“嗨!谁没听说啊?
前儿他老伴在院儿里跟张婶儿显摆呢,扯着嗓子说‘我家小子有出息,不用去遭那份罪’,
得瑟得不行!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回是真有点本事,这年头想把俩儿子都留下,
没点门路可办不成,以前我还觉得他就会摆二大爷的谱,净说些不着调的,
这回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门路肯定是有的,就是不知道托了啥关系。”
易中海喝了口酒,语气里也带了点唏嘘,“想当初他当二大爷那会儿,天天端着架子,
院里谁家事儿都想管,跟个管家似的。现在呢?街道办撤了院里的管事人,
咱这‘一大爷’‘二大爷’‘三大爷’的称呼,早成了过时的玩意儿。前儿小吴那傻小子,
还故意喊我‘一大爷’,结果被我瞪了一眼,他倒好,嬉皮笑脸说‘跟您逗闷子呢’,
你瞧瞧,现在谁再这么叫,准是拿咱开涮!”
何雨柱放下酒碗,嘿嘿笑了两声,手在大腿上拍了拍:“可不是嘛易叔!
没了管事人这层身份,咱就是普通街坊,谁也别管谁的闲事。以前闫埠贵当三大爷,
还总想着主持公道,跟个判官似的,现在倒好,一门心思就管自家那本账,
连院儿里的热闹都少去凑了,也没心思管别人了。说起来,这日子啊,真是变得快,
前两年还热热闹闹的院里管事,现在提起来都跟笑话似的。”
易中海叹了口气,夹了口菜慢慢嚼着,眼神暗了暗,放下筷子:“可不是变快嘛,
人也老得快。对了柱子,你最近去瞧过老太太吗?老太太那身子骨,我瞅着可不太好,
今儿我去给她送饭,她咳嗽得更厉害,我坐了会儿,感觉她说话都没力气,
眼神也没以前亮了,跟蒙了层雾似的。”
何雨柱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语气沉了下来:
“我上礼拜去给她送过回猪肉白菜包子,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冷得慌,
我摸了摸她的手,冰碴儿似的,比外头的墙还凉。她都快八十了,这冬天又冷得早,
我总琢磨着,她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儿。”
易中海点点头,酒盅放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发出 “当” 的一声轻响:
“我也这么琢磨,你说老太太这辈子,无儿无女的,好不容易熬到这岁数,
这会成这样了,也怪可怜的。咱能做的,也就是多去看看她,给她送点热乎饭,
生个煤炉暖和暖和,盼着她能多撑几天,最好能熬出这个年去,好歹也能过个安稳年。”
何雨柱 “嗯” 了一声,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满上酒,酒液洒了点在桌上:“是这么个理儿。
希望她能挺住,最差也得挺过年去,今年这天儿冷得太早,怕是往后还会更冷,
干点啥也不方便,买个菜都得裹得跟粽子似的。”
易中海端起酒盅,冲何雨柱举了举:“来,喝了这口,别想这些丧气事儿了。
日子还得过,咱能帮就帮一把,剩下的,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何雨柱也举起酒碗,跟易中海的酒盅 “当啷” 碰了一下,
俩人仰头喝干了酒,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
酒液刚下肚没两秒,何雨柱就放下空碗,用袖口蹭了蹭嘴角,
笑意里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对了易叔,雨水那肚子,你瞅见了吧?
她穿着棉袄都捂不住了,圆滚滚的跟揣了个小南瓜似的。
算算时间,开春后怕是就能生了,到时候我也能混个舅舅当当 ——
可说起这事儿,我心里头又不是个滋味儿了,跟堵了块儿石头似的。”
易中海愣了愣,手里的酒盅停在半空,眉毛挑起来:
“怎么了这是?孩子要出生是喜事啊,你这是犯啥愁呢?”
“喜事是喜事,可我这当哥的,压根没尽到责。”
何雨柱端起酒碗又抿了一口,酒劲上来,话也多了,“您忘了?
雨水打小就是在刘铁柱家长大的。那时候我爸刚跑没多久,她当时才多大呀?
饿得满院子哭,跟个小可怜似的。我那时候又挣不到钱,自己都顾不上自己,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哪有能耐管才几岁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