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4月16日深夜,北京故宫博物院一如往日沉寂肃穆。在珍宝馆养性殿内,一声极轻微的玻璃碎裂声划破了夜的宁静——又一个黑影潜入了两年前武庆辉作案得手的同一间展室。
此人名叫孙国范,时年36岁,是新中国成立后故宫盗宝案中年龄最大的罪犯。
那一夜月黑风高,孙国范提前数小时就藏身于珍宝馆大门外厕所后的阴暗夹道中。他屏息凝神,待到深夜无人之时,方才开始行动。
借着施工留下的脚手架,他像一只灵猫般攀上高墙,悄无声息地落入院内。养性殿的展柜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幽光,他掏出特制的工具,熟练地撬开窗户,闪身入内。
展柜中的金器在黑暗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孙国范先用利器击碎陈列柜玻璃,将数只精美的金碟金碗尽数取出;接着又撬开另一个展柜,将里面两枚沉甸甸的金印——一方重达37斤的\"皇后之宝\"和7斤5两的\"广运之宝\"一一塞进随身背包。
这些代表着皇权的珍宝,此刻在他手中仿佛只是寻常的战利品。
背负着近五十斤的赃物,孙国范循原路返回。攀墙时,背包的重量让他动作明显迟缓。
每向上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但这个常年逃亡的惯犯却甘之如饴——在他的盘算中,这些珍宝足以让他远走高飞,从此摆脱东躲西藏的日子。
他咬紧牙关奋力向上攀爬,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天罗地网。
事实上,从他踏入养性殿的那一刻起,中国第一台声控报警器就已将讯息传送到保卫处值班室。
这套刚刚投入使用的设备,正是因两年前武庆辉盗宝案而紧急研发的安防利器。
保卫人员立即出动,同时通知了派出所、公安局及警卫部队。短短时间内,200多名民警和武警已悄然封锁故宫各要道,静待盗贼自投罗网。
当孙国范好不容易攀上墙头,正欲寻找落脚之处时,却猛然发现墙外黑影幢幢。
他惊出一身冷汗,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景象——方才还寂静无人的墙外,此刻却布满人影。他急忙缩回头,像壁虎般紧贴墙头,在光滑的琉璃瓦上匍匐前行。
背包的重量让他行动艰难,每移动一寸都异常吃力。在生死关头,他忍痛将两方最重的金印扔下高墙。
金印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在静夜中格外清晰。随后他又趁机跳至厕所屋顶,在倾斜的瓦面上艰难爬行,琉璃瓦的光滑表面让他几次险些失足滑落。
尽管已丢弃最重的金印,背包仍然沉重。在求生与贪婪之间,他再次打开背包,取出两件金器丢弃房顶,却仍舍不得全部放弃。
当他艰难爬行至绘画馆西南角的围墙时,一束强光突然直射面部,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失明。
\"不许动!动就开枪了!\"墙下传来威严的喝令。
孙国范顿时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墙下脚步声四起,无数手电光束将他照得无所遁形。
几名民警迅速架梯而上,将这个胆大包天的盗贼擒获。在他被带下墙头的那一刻,背包中的金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仿佛在诉说着这个不寻常的夜晚。
经现场清点,孙国范背包内尚有1只金酒杯、4只金碗;侦查人员在房顶找到2件金手炉盖,墙下寻回两枚金印。
所有赃物过秤,总重达48斤。其中最珍贵的当数那方\"皇后之宝\",不仅重量惊人,更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
然而,抓捕过程的顺利与后续的审讯形成了鲜明对比。孙国范是个狡猾的惯犯,审讯过程异常艰难。
他先是自称张振昌,山东济南人,以修自行车为生。当预审员追问细节时,他又改口称自己叫徐学达,是山东桓台县的农民。
\"俺家中有老婆和三个孩子,\"他声情并茂地编造着故事,\"今年4月背了70斤地瓜干到天津,想卖了换点棉花。
人家说俺私自卖东西违法,把地瓜干给没收了。俺走投无路,这才上了北京偷皇宫来了。\"
警方立即联系山东桓台县公安局核查,对方回复确有其人,但孙国范对当地情况的描述漏洞百出。
最关键的是,指纹鉴定结果显示,他的指纹与1957年兰州万元手表盗窃案、1959年郑州巨款盗案现场遗留的指纹完全一致。
在确凿证据面前,孙国范仍负隅顽抗,又编造出新的身份:\"我不叫徐学达,叫徐学蓉,老家是山东桓台县锁镇公社徐家村的。生父徐文易是西安人,我是他和济南一个女人的私生子……\"
经过十六次审讯,这个惯犯终于崩溃。他要了一支烟,狠狠吸了几口后将烟头摔在地上:\"我算是服了你们几位了!以前走南闯北偷东西,被抓住七回,从没说过实话,最后都放了。这回,我看是过不去了。\"
他最终交代了真实身份:孙国范,外号孙黑子,河南舞阳县人。1949年从国民党军队携枪潜逃,抢劫典当行时杀害老板,越狱后流窜多地作案十余年。
1962年12月,孙国范被依法判处死刑,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因盗窃故宫珍宝被处决的罪犯。
而此案也标志着故宫安防正式进入人防、物防与技防相结合的新时代,为中国博物馆安防工作写下了重要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