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各种布料和纺织工艺,可谓如数家珍。
可是,明玥手中的那匹布和纺线,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商人逐利。
白垣对商机的敏锐捕抓力,瞬间让他把认亲一事抛诸脑后。
难怪人家是白家家主呢!
他从明玥的手中那匹布料,拉出一截仔细端详,还不时用手抚摸,细柔。
眼中透出一丝惊喜。
“触感柔软细腻,虽比不上丝绸的丝滑,但感觉更透气,结实。无论是做里衣还是外衫,都很实用。
是棉布,只是,又不似西域进来的那些棉布,他们的纺织工艺,要粗糙很多。
看着也不像我们雍国出产,雍国的南方也有木棉树,只是木棉花织出来的布,没有这么白,也没这么软和。
还有这纺织的工艺,别说雍国了,就是周边几个国家,我也没见过能把布纺得这么细密的。”
他自顾自地说完,转头拿起了明玥的棉线,抽出来细看。
“这是,木棉花线?不像,木棉花可纺性差,纺出来的线起毛严重,没有这么光滑平整的。
柔软光滑不刺手,既不是丝线也不是麻线,乡君,这到底是什么线?这匹布,是不是就是用这种线织成的?”
白家主有些激动。
一个巨大的商机,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只是,这到底是商机,还是空欢喜一场,有待确认。
他瞬间想起了,明玥开头说的,有一桩天大的生意!
天大的生意!
他手中,托着棉布和棉线,再看向明玥的目光,亮晶晶的。
那眼中的期待,早已溢出眼眶,想掩都掩不住。
明玥勾唇笑了笑。
看吧,她就说,在这些世家豪门大族里,利益大于亲情血缘。
当然,有利益裹挟的亲情血缘,才会坚如磐石,攻坚克难!
“白家主,我们坐下再谈!”
白家主,这时才想起来,两人从进到这间屋子以来,一直都是站着的。
这才赶忙带着明玥到书房的待客椅上坐下,还叫候在门外的小厮端来茶水和点心。
“乡君,这棉布,这纺线.....”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明玥。
明玥又从箱子的一个布袋里,掏出一大团棉花给他看。
“您看,种纺线就是用这个棉花纺出来的。这布,就是用这棉花纺出来的线,织布,出来的。不仅如此......”
明玥拿出早就做好的棉花马甲和棉裤。
“这些,是用棉花填充的棉衣,棉裤,穿起来,比寻常用碎布头和芦花填充的冬衣要暖和多了。
如果棉花能大面积种植和推广,制成过冬的棉衣和棉被,大雍国每年冬天能少死很多人!”
白家主放下手中的棉花,接过明玥递过来的棉衣和棉裤。
甚至还套上了那件棉马甲。
“果然,比寻常冬衣暖和多了!”
他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踱步着。
半晌,好容易抑制住激动的心情。
“乡君,您刚才说,这棉花,是靠种植种出来的?”
明玥笑着点头:“没错,兴许你还见过呢,就是盆栽白叠子结的棉果开花后,开出来的。
里头还有棉籽的,这些是脱了棉籽的棉花。”
白垣讶异,同时也面露失望,:“噢,竟然是白叠子开出来的花?可是,白叠子不容易养活,特别招虫,结的棉果里,打开都是虫子,根本等不到开花,棉果就被虫吃完了。
要是那么好养活,那么容易开出白花来,那白叠子的盆栽,也不会卖那么贵一盆了。不能大规模产出棉花,这棉布和棉花卖价就会很贵。
这卖价一贵,就跟绫罗绸缎一样,只能在富人之间交易,其中的利润,实际上就没多少了。”
他一边失望地摇头,一边遗憾地摸着手中的棉布。
明玥看着他无奈地叹息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如果是普通的农人,或许对这些病虫害会束手无策,但对我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我说这棉花能大面积种植,就能保证,一定能有一个好的收成。您忘了我这乡君是怎么来的?”
白家主皱眉回想了一下,这个本府唯一的乡君封号是怎么来的。
顿时,眼睛又骤然睁亮。
“乡君,您除了会种水稻,还懂得这驱虫之法?”
明玥笑着点了点头。
这里的农人们,驱虫主要靠人力抓虫,驱赶,富裕些的,会买上一些虫菊粉和鱼藤粉溶水后,浇淋喷洒在农作物上,也能达到驱虫的效果。
但是,虫菊粉和鱼藤粉产量也低,售价贵,大部分的农人都用不起。
明玥知道一种安全,无残留的农药配比,主要原料是苦楝树的果实和叶子。
她观察很久了,发现这里的很多村子和野外,都长着不少的苦楝树,要采苦楝树的果实和叶子用来制作农药,原材料并不会很难找,造价也不高。
在棉花地长虫的时候,及时喷洒农药,这棉花的收成是能保住的。
白家主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看着明玥那张酷似自己母亲的脸,此刻心里对这个不靠别人,只靠自己就给自己挣来一个乡君封号的人,多了一丝敬佩。
同时,又因为这个人极大可能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血脉亲情,感到骄傲。
只是......
他此刻大概已经猜出了明玥在认亲前,先给他看棉布棉线和棉花的用意了。
她是怕,自己的价值不够,自家人和霍家人,不会认他们父子三人。
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他暂且放下心里的生意经,语重心长对明玥说道:“其实,乡君大可不必这样费尽心思,要跟我们证明你们的价值。
只要最终查明,您的父亲,确实是我妹子生的儿子,我们白家就一定会认你们的。”
明玥没想到,现在只讲到如何保证棉花收成的时候,白家主忽然又拐到认亲这件事上来。
她顿时也收起了野心勃勃的生意心,语气慎重且坚决。
“对您来说,只要把我们认回来,就是对我们的交代了,但是对我和父亲来说,认亲实际上并不是最重要的,严惩当年参与所有换子的人,才是我们最迫切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