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找到没?”士子傅元哲问。
张继元跑的呼哧呼哧直喘气,摇了摇头:“官书局、府学刻印房、还有余氏刻书堂我都问个遍,他们都说做不出周贼这种报纸。”
张继元,河南府孟津县人,府学廪生。
傅元哲闻听惊诧,狐疑道:“你是说巩县山沟能做的,咱这么大的洛阳城做不出来?这不是买山果核桃,这是做书刊刻印!”
吕维褀听两人来禀,敲着报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小瞧这报纸,那极善工巧的周怀民,也是刚研制出来。”
“可这报纸真乃我伊洛会宣讲利器,如今咱们刻本讲义,远不如这方便。”
“既如此,不如我们伊洛会出报样,交付他们印刷。”
两人面面相觑,还可以这样?
河南布政使司参政王胤昌还在筹集粮饷,和兵部扯皮调拨,又摊派给河南府大半,开封府、汝州、归德府、怀庆府各有摊派。
河南知府张论邀请洛阳城内及附近士绅前来聚会,吃喝之间当即决定要招募民壮乡勇,摊派钱粮。
附近士绅捏着鼻子,各自认捐了几百两,便躲在家里再也不出门。
陛下关照福王,催逼剿周贼甚紧。
可钱粮远远不够,偃师、宜阳、卢宁、嵩县、渑池、孟津等县,各收到府里摊派加征,按十户一甲摊派,每甲出粮五斗、草两捆,由粮长负责押运。
“事态紧急,不能先带兵来剿,粮饷陆续征发?”
“荒唐,若是欠饷缺粮引起兵变,是砍你的头还是砍王参政的头?”
嵩县沙园村,衙班快手凭牌票和甲长到各村催征。
村民哭告:“差爷,俺们真没粮了!咱这里一会天杀流贼来劫,一会总兵老爷来征,这村村哪还有人?”
“这是什么!”帮闲四处乱翻,在地窖里找出几袋麦子。
“那是俺留的种子!不能拿走!给俺们条活路吧!”一家三口跪地叩头戗地。
“别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要怪就怪巩县周贼。”
为了不影响仕途和考评,层层追加催逼,刚过了年松口气的百姓,家破人亡、坐监卖女不可胜数。
汝州知州骂道:“汝州百姓,都投周贼去了,整个汝州,还没有巩县人口一半多,摊派你娘!”
密县新任知县王启源已经到达密县。
他是个好官,之前担任孟县知县,善于水利,黄河水害,活民无数。
他带着随从,得知巩县反了,又绕了一大圈,从郑州入密县。
来到县城,发现反贼的贼将在县衙驻守。
问一皂吏,皂吏得知是新任知县,哭诉:“县尊,周贼屠尽密县胥吏,您恐怕此来有去无回!”
王启源不以为然:“我只身一人,又不征发民壮剿贼,他必不会害我。”
一行穿着便服,行走在路上,路上来往不少货夫。
“老乡,你是为谁干活,这是拉的什么?”
这货夫见他是个读书人,恭敬道:“我是保民货运行的货夫,拉的是巩县来的陶瓷器,运到县南各镇的杂货店。”
“你是否入了农会?”王启源很关心这个。
“我现在就是农会的户籍,农会的人!”货夫一脸骄傲,拿出农会发的身牌让他看。
王启源得到了农会第一个情报,详细查看一番,身牌上有花名,性别,户籍,竟有一串奇怪的符号。
“这有什么用?”
这货夫见读书人请教自己,非常得意:“能均田种地!能上工挣钱!能让娃入学堂,能给家里打井!不用服役,没有摊派,我想去哪去哪,反正农会的好处多着呢!”
“可你们这是投贼啊!”
货夫笑呵呵的说:“那有什么打紧,谁会在意我们,我们能活下去,活的好就行。”
王启源忽然想起:“咱们这里不是有钧瓷?为啥从巩县拉来?”
“你不知道,这巩县的瓷器,便宜实惠,咱村里人还讲究啥,买这些新盘新碗一套比禹州那边便宜一半!”
王启源望着货夫远去的背影,对随从道:“走!随我到贼窝看看!”
密县石桥镇何员外,听到镇上开了一家保民货运行,又招走了一些附近贫苦村民,他亲自带人去货行讨个说法。
“乔掌柜!你们是何居心?是要高价把我们矿工都挖走不成?”
乔掌柜全然不惧,拱手道:“何员外,我们大东家体恤民生,提高贫民收入,振兴市场,我等才能生意更好。”
乔掌柜及其他新招募掌柜、县农会干事,已到巩县参观学习了两天,并在道法学堂听取宣教员高浅霜、宣教长赵至庚、以及周会长亲自宣讲指导,已初步了解的农会运营理念和知识。
“但也不能在镇上招工,抢了我们的人!”
“笑话!这镇难道姓何?”乔掌柜指了指自家幌子,“你别忘了,我们是反贼,周会长念在你在附近名声还算不错,不给你计较,但若惹恼了,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你不会以为我们只有一门炮吧?”
何员外听了心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遂缓和了口气,问道:“你也是附近有名气的主事,为何从贼?”
“我崇拜有仁义之人,但这世上,仁义之人太少!”乔掌柜从柜台上拿起一本均田章程,“你好好看看,何员外,走错一步,也许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呐。”
“我已做了让步,同意降低煤价,为何非要让我均田才肯罢休?”
乔掌柜笑道:“那我们帮你出了八万斤的煤,你还应谢我们才对。”
“你们若不设卡,这八万斤库存,我一样能卖出去!”
“农会商务院下了禁运令,巩、密、禹州严禁煤炭东运。凡不遵者,必定攻打,我想你宗族子弟里,也不是铁板一块吧,农会可随时扶持下一位何老爷。”
“……”何员外气的胡子直哆嗦,但他又不敢直面对抗,因为这农会他不知深浅!
正月中旬,被禁运了大半个月的郑州、中牟、开封一带的州县和乡村,煤价急速暴涨,各家存量已到极限。
杨家庄农会大院。
总务院院长黄必昌道:“据韩宣教呈报,现在禹州的煤商不把禁令当回事,他虽然在官道截住几家,但仍有偷运和公然械斗对抗的煤商。”
保民营总务参议张国栋指着墙上挂的手绘地图:“现在登封、汝州、偃师一带的少林寺庙田,尚未均田,僧寇如今已有戒备甚至到附近已均田的百姓之中骚扰,必须先拿下这里,收入万亩庙田,我们才好到较远的禹州。”
陈世俊已经从洛阳回来了。
因为洛阳城内保甲坊社,他一个陌生的外人做事,实在难以立脚,但经他这一搞,成功把新的思潮植入到士民心中。
士民无论是同意、还是反对,都不重要。
周怀民对在座的陈世俊道:“你先入报社,跟着报社、道法学堂及总会学习一段时间。”
陈世俊是个很讲义气的人,自从听了周怀民的侠义之道,为国为民。方知自己信奉的义如井底之蛙。
当小乞丐们喝着他买的牛肉汤,恸哭的泪流到汤里,喝进肚里,他有些明悟,周会长平时为啥对孩子们那么好。
门外亲卫道:“周会长,抓到一个从洛阳来的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