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眉眼松快了下来。
傅玉笙虽然已经成为了先太子,但在他的心中始终都是唯一的太子人选。
他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黎昭昭在傅玉笙的心中有了隔阂,虽然傅玉笙不是那样的人,但为了黎昭昭,他还是多说了一嘴。
“真没有想到,玄鹤也有了珍惜的人,从前我还以为玄鹤那样清冷的性格,是不会有姑娘入玄鹤的眼的。”
傅玉笙瞧着陆砚松了口气的样子,失笑了起来。
他们彼此了解,他怎么会不知道陆砚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头一次看到这样慌张的陆砚,啧啧称奇。
“她和别的姑娘不同。”
傅玉笙认真地想了想:“唔,的确是不同,知道我的身份,还能在那种情况之下做出最优的选择,有胆识,有魄力,配得上你。”
“修竹就不要拿我打趣了,等到修竹碰上喜欢的姑娘,估计比我还执着。”
陆砚哂笑了一声。
“玄鹤,我想拿回属于我的那个位置,不知道玄鹤能否帮我?”
傅玉笙正色道。
唇畔苍白,依然毫无血色,周身的气势却已然回来了。
只不过相较于之前的清明,一身正气,此时的傅玉笙显然多了点别的什么。
陆砚没有深究,也不会去深究。
“那好,玄鹤,陪着我离开这个地方吧,孤要堂堂正正的回去。”
傅玉笙的眼中迸发出一股子摄人的光。
“阿昭还有她的侍女们在温泉山庄,殿下是否愿意前去散散心?”
“走吧。”
傅玉笙活动了一下他僵硬的身子,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这般有力量过了。
陆砚给他找的郎中很厉害。
这边黎昭昭入了热气腾腾的池子,不一会便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身上的疲惫感消失殆尽,很是畅快。
傅玉笙与陆砚踏入温泉山庄时,暮色正将池水染成琥珀色。
黎昭昭早就起了身,倚在青石上,指尖把玩着一枚银簪,见二人走近,没由来地说了句。
“殿下带伤奔波,倒像是急着赴一场鸿门宴。”
她目光掠过傅玉笙绷带上渗出的暗红,语调微冷:“这温泉虽能活血,却也烫得灼心,殿下可受得住?”
傅玉笙褪去外袍,缓缓踏入池中,痛得额角沁汗,却咬牙道:“孤受得住,黎姑娘既知孤所求,当明白这温泉不过是开胃菜,真正的烫手山芋——”
他忽而抬眼,眸中寒光凛冽:“是父皇拟定的传位诏书!”
黎昭昭银簪一顿,眉梢挑起:“殿下如何得知陛下拟定了传位诏书?要知道陛下至今尚未立太子。”
傅玉笙闭目浸在水中,声音如淬铁。
“母后去世,父皇是知道并且默许的,孤曾经找到父皇理论过,但父皇偏要保着那对母子,孤一气之下曾经派人去看过诏书,想来已经被父皇知道了,那上面写的就是宁王。”
他忽而倾身逼近,水汽模糊了面容:“姑娘应该能看明白,父皇种种举动,都是要给宁王铺路,所以姑娘也觉得倘若不合作也没有办法对抗不是么?
“更何况,作为玄鹤未婚妻,姑娘该明白,孤若败,玄鹤亦难独善其身。”
黎昭昭腕间银簪一转,抵住傅玉笙喉间。
“殿下这话,倒像是将我与陆砚绑作一处了。”
她抬眸望向陆砚,眼底泛起涟漪:“我与陆砚有婚约在身,殿下若要我谋策,该与他商议才是。”
陆砚听她提及婚约,心头一暖,却正色道:“阿昭的才智,远在我之上,殿下若有需要,她自会权衡。”
傅玉笙喉间发出低笑,却因牵动伤口而咳喘不止。
黎昭昭倏然取水瓢泼向池面,激起的水珠溅湿他衣襟:“殿下既咳得厉害,便莫再逞强了。”
她指尖蘸取池边药草,敷于傅玉笙伤口周遭,动作利落:“取诏书不难,但殿下需先舍一物——那老贼的爪牙遍布京城,若殿下仍存‘仁义’之心,此局必败。”
陆砚闻言,眉峰微蹙:“阿昭的意思是……”
黎昭昭转身走向石桌,斟茶自饮,茶渍在瓷面晕开如血。
“需借陆家暗卫,潜入到皇宫之中确认,但若被发现,陆家恐遭牵连。”
她忽而抬眼,目光如刀:“殿下若不愿陆家涉险,昭昭可另寻他法,但若殿下应允……昭昭要一份免死金牌,保陆家上下周全。”
傅玉笙面色骤变,池水映出他挣扎的神情。
陆砚欲言,却被黎昭昭抬手止住。
半晌,傅玉笙咬牙道:“孤不愿陆府涉险,还请姑娘另想它法。”
黎昭昭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他,片刻之后忽地一笑。
若是傅玉笙想都不想便答应下来,就算是陆砚想为傅玉笙成事,她也不会答应。
为了成事,将自己的好友陷入到危险之中,这样的帝王和上面那位有什么不一样的?
与其再推上去一个,来卸磨杀驴,怀疑她和陆砚,都不如他们自己坐坐了,不过显然,傅玉笙暂时通过了她的考验。
“殿下还是先将你身上的伤势养好,再做打算,拖着病体,我都担心殿下还能不能成事。”
说完,黎昭昭便转身离开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温泉池只剩陆砚与傅玉笙二人。
陆砚苦笑了一声:“阿昭……她就是那样的性格,但她没有坏心思,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傅玉笙浸在水中,眸中映着满天星斗。
“孤倒是没觉得她任性,她在用性命护着你们陆家,玄鹤你真的找了一个好夫人。”
陆砚浅笑了一声:“阿昭一直都是极好的。”
傅玉笙沉默了一瞬,忽而轻笑。
“孤这残躯,若能搏回江山,纵成修罗又何妨?只是你还有弟媳的婚事,孤护定了!”
黎昭昭立于阁楼窗边,望着池中二人,袖中银簪寒光流转。
月禾轻声问道:“姑娘真要助那太子?陆家暗卫若暴露……”
黎昭昭指尖抚过簪尖,轻笑:“这局棋,本就不是为他而谋,阿砚需一个名正言顺的帝王,而我……”
她忽而望向远处山峦,眸色如墨:“我要我和阿砚,万事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