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流花阁的常客，柳月璃是第一个发现昭云峰上这对师徒关系有变化的。
虽然楚晗已经很克制了，但他身上那种人逢喜事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今天连看见她都难得会客气一笑了。
这种程度，就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有异常。
等到季如把楚晗支走后，柳月璃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你们在一起了？”
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季如点头了。
柳月璃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坐到了季如身边，“你们双修了？”
在修真世界，双修一定是睡了，但睡了不一定双修了。
季如摇了摇头。
柳月璃挑了挑眉，嘴损道：“他一副春意盎然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睡了呢。”
季如笑了笑，倒也没打算什么私事都往外说。
柳月璃长长地唉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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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按这个标准来的话，柳月璃觉得自己跟季如是成不了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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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天剑》这本书在她原来的世界卖得很好，曾经有真爱粉将书中的人物列了个长长清单，让数十万书粉一起投票，选出最受欢迎的角色。
在由两百多个人物组成的榜单中，只在旁人视角里出现过的「季如」从未掉出过前十。
季如受欢迎的理由有很多——
人人爱美人，而她是万法宗第一美人；
她备受同门师叔伯师兄姐们的宠爱，却不娇纵；
她体弱但不脆弱，很积极地面对了自己的命运；
她博学但不藏私，做的术法修复工作为日后万法宗成为仙界第一宗门奠定了基础；
她在一众人物之中算是短命的，却活出了自己的价值。
她是天选的白月光。
但，作为书粉的柳月璃从未把票投给「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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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前，柳月璃一直觉得「季如」是个假人。
在《斩天剑》中，金灵根的楚晗和唐曳的出现，给了季如两次尝试双修修复灵根的机会。第一次是楚晗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早早拒绝了，这不能怪她。但第二次唐曳分明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态动摇过，被通知的季如却在考虑一夜后坚决拒绝了，还让万法宗从此不要再琢磨此类事宜。
书中没提过季如推拒的原因。这不重要，反正在柳月璃看来，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矫情。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难得有一线生的机会，何妨先试一试再死？
反正，如果是她，她一定抓住一切机会活下去。
因为完全理解不了接受不来「季如」的选择，「季如」便成了她看书时觉得最不接地气的纸片人。
甚至觉得有一点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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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璃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刚穿过来时对季如的态度。
从第一眼远看昭云峰，她心里就觉得晦气。
偏偏一起来参选的人个个傻傻地向往。
彼时，唯有提醒自己那只是个纸片人，才不至于被影响心情。
怎么也没想到，在后来的拜师礼上，她居然还被这个纸片人“无意中”坑了一把。
「一点讨厌」终于还是变成「亿点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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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被套话的那次，她轻易就上了楚晗的当，却又在面对季如时能小心谨慎？
话到这里了，原因还要她自剖吗？
楚晗是书中她最喜欢的角色之一，得知他有可能是自己「同乡」，她高兴死了。恨不得今天相认，明天相近，后天相爱。
系统却说那个她讨厌得要死的季如才是她「同乡」，她真是呵呵了。
要不是受困于形势，谁要去向季如求助啊。
不过，在等待见面的那五天，她想了好多。想到季如和自己一样被扔到人生地不熟的世界，想到季如在书中的结局，她对季如的讨厌确实有变淡了许多。
等到她第一次上昭云峰，季如轻易就接纳了她，毫不犹豫对她伸出援手，将她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她真的很难不动容。
那时候，她在心里好几次重复感叹着一句话，「她真是个好人」。
也是在这一天，她终于亲耳听到了季如拒绝双修的理由。
季如说：「世上诸事，总讲究一个总量守恒的道理。如果我能从此法获益，那楚晗多半会因此法而获损。实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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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一直到今天，柳月璃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可取。
她的生存法则就是「自己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能令楚晗或唐曳自愿，到底还有什么不可取？
难道还担心楚晗或唐曳年纪小不懂权衡利弊？
但是啊，明明槽点那么多，那天在那样的情境之下听到季如说出哪样的话，她真的有感觉到鼻酸。
之后，她就总喜欢有事没事地上昭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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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是以群分的。
人心是趋光的。
当看见过光，即使自己成为不了光，也总想站在光能照到的地方。
也想被这光照得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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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唐曳出现在万法宗的时候，在无人知道之处，柳月璃经历了心理上一个极其矛盾的时刻。
一方面，她非常希望季如能扭转心态，为了活久一点而采取非常手段。
另一方面，她又害怕季如违背了自己的原则，落入凡尘，再也不配成为她的光。
她为自己的这种矛盾感到惶恐不安。
季如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关系最密切的人，但她内心竟然期待季如以身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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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季如也拒绝了以唐曳为药。
柳月璃扔下季如就走了。
天知道那时的她有多难受。
难受于愿望得逞时不得不直视的自己的卑劣，更难受于自己珍视的这个朋友还是选了一条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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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敢正视季如。
直到有一天，季如告诉她，楚晗查到说双修之术可修灵根，且无害。
季如终于可以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得救了。
这不仅对季如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对她柳月璃来说也是。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约定在楚晗成功结丹之后啊。
《斩天剑》里季如在楚晗结丹之前就死了……
柳月璃是坚决反对往后延期的。
但季如说楚晗每一层突破的时间都比她说的那本书的时间早，他一定来得及结丹的。
那好吧，且看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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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璃今天上昭云峰是因为听说楚晗在准备结丹了。
还真被季如说中了，被楚晗赶上了。
柳月璃是来沾喜气的，没想到却得知这师徒二人偏偏在这个时候谈起恋爱了。
众所周知，情爱乱心。
心神不稳者，容易在渡劫时生出心魔。
凡是要渡雷劫的人，渡劫之前都在做好外部准备后关门静待一阵子，以摒除杂念。
所以，通常来说，修士们的渡劫和各种人生大事都会尽量错开时间。
柳月璃郁闷问：“为什么呀？你早不答应他晚不答应他，偏偏这个时候……他不得又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去渡雷劫了？”
季如笑，“嗯，我和他商量好了过半年再渡雷劫。双修之术有用或没用都只是一套说法。万一没用，我不仅活不过来，也没机会轻轻松松地谈一段恋爱了……”
当然，楚晗担心的不是她活不过来，而是怕她发现他骗了她，这恋爱就没办法好好谈了。
“打住！”柳月璃不满，“你这个人说话怎么总让人觉得有点晦气，是不会说吉利的话吗？”
季如哈哈一笑。
闲话说尽时，季如给了柳月璃一颗珠子，“这个你替我保管，一年后如果我没死，你就把它还给我；如果我死了，你就拿出来捏碎。”
柳月璃一听，又拉长了脸。
但她听出来这个珠子里多半是藏着遗书一类的物件，终是没再说什么，好好收下了。
天道啊，我不想知道这个女人给我留了什么话，你就让她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