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外,陈瑾瑜与崔恒等人率部最先抵达。他们将在城外互相发泄欲望的疯子尽数剿灭后,便即刻开始分头行动,一面就地构筑工事,严防城内染病疯子向外蔓延,一面严阵以待,静候洛阳驰援的平乱大军。
而城内暗中谋划一切的长孙陵,似已察觉魏军正整建制向邺城集结。他不再迟疑,早有预谋地驱使城中大批疯子,趁着夜色开始向城外疯狂扩散。
当尖锐的笑声在夜空中炸响时,被惊醒的陈瑾瑜慌忙跑出帅帐,腰间别着的将照明弹打上高空。
白光瞬间撕裂夜幕,泼洒在旷野上,而远处显现出来的场景,就连他这等久经沙场的老将,都不由得为之一惊。
数十万染了疯病的怪人,个个面露诡异大笑,如蚁群般黑压压地朝着营寨扑来。守夜的士卒仓促间举枪反击,可枪声在这疯潮里细碎得像濒死的呜咽,根本无济于事。
“撤!”陈瑾瑜喉结滚动,嘶吼出声,“趁还没被合围,从后营突围!”
而在另一边,崔恒的营寨内,一样的遭遇正在同步上演,而不同的是,崔恒的营寨外竟然出现了投石机的影子。
崔恒借着照明弹的光亮登高远眺,此时的他还不能理解没有石头,这群疯子将投石机推来究竟有什么用。
就在他刚刚要把心里的吐槽用嘴说出来时,就见一群疯子拖拽着另一个笑得癫狂的同伴,粗暴地绑上了投石机的兜囊,绞盘转动的吱呀声里,那人影腾空而起,像发射出去的炮弹,直直砸进营寨中央。
刹那间,鲜红的血液伴随着骇人的大笑,将那无药可医的致命病毒在营寨中散播开来,最先反应过来的崔恒赶快命令士卒上马撤退,可为时已晚。
此起彼伏的大笑在营中接二连三的响起,明明前一刻还是荣辱与共的战友,可下一秒却开始对着自己的同伴开始了惨无人道的虐杀。
待到天光终于刺破拂晓的晨雾时,陈瑾瑜才在一片狼藉的旷野上,与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的崔恒残部汇合。
两人的甲胄皆已破败不堪,裸露的皮肉上结着黑红的血痂,连喘息都带着铁锈味。原先合计近三万的队伍,此刻聚拢的人影零散得可怜,活着的不到一半。
“丢人啊……咱们两个可是建国以来第一对打了败仗的将军,等陛下驾到后可该如何交代呀?”
“陈将军怕什么呀?您可是当今皇叔,陛下还能砍了您不成?”
“国丈倒是心大,您有皇后为您求情自是可以高枕无忧,而我可是得直面陛下的雷霆之怒。”
“将军说笑了,皇后自幼就胳膊肘往外拐,可少见做替我求情的事。”
两人正打趣间,身后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碎得像雨点砸在枯叶上。二人心头猛地一紧,暗道莫不是那群染了怪病的疯子又闻着人气追来了?他俩忙不迭同时转身,喝令起正在原地啃干粮的士卒。
“快!别歇着了!都动起来收拾一下,随时准备转移!”
陈瑾瑜话音刚落,林子里便钻出来几道身影,为首那人带着几名护卫,身形瞧着格外熟悉。
“呦,你们怎么在这儿猫着呢?”来人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按洛阳发来的电报,你们该在邺城外构筑前哨防线,防着那群疯子往外扩散才对。”
待看清是左将军王秉,二人悬着的那颗心总算落了地,当即把夜里发生的惊魂一幕,一五一十全讲给了他听。
“靠——不会这么寸吧?刚刚我才收到电报,说骠骑将军的专列以及牙门军前军会一同于今日午时抵达邺城外的车站。这要是他们一个没留神,直接开进疯人堆里……”
陈瑾瑜一听这话,噌地站起身,翻身上马,朝着两人招呼道: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快趁着他们到之前去给拦下来吧!”
……
邺城,冀州刺史府内。
血腥气浸透了青砖缝隙,几具扭曲的尸身歪倒在廊柱下。陆晖拄着染血的长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后的众人或坐或躺,甲胄破碎处露出狰狞的伤口,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经过数日的殊死搏杀,府内的疯子们才终于被尽数剿灭,可他们付出的代价,是过半袍泽永远长眠在了这里。
陈禹辰拖着伤腿坐到陆晖旁边,从怀中摸出用油纸裹着的胡饼,掰下大半递过去,自己只留了小半。饼渣簌簌落在沾满血污的手背上,他却毫不在意。
“奶奶的,这帮疯子不光劲儿大会使用工具,最离谱的是还他妈人传人!唉……这要是漏出去一个,怕是整个冀州都得变成人间炼,也不知道皇兄那边有没有察觉到咱们这的异常……”
陆晖接过胡饼,慢慢咬了一口,干涩的饼渣卡在喉咙里,猛咳了两声,才缓过劲来。他抬头望着远处的洛阳方向,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忧愁。
“唉……我的任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要是见了陛下,可该如何交代呀?”
陈禹辰安慰的话刚到嘴边,城外便突然炸响一声声炮鸣,沉闷的声响裹着气浪滚进刺史府,声势之大,甚至压盖住了那无处不在的笑声,惊得阶下众人纷纷抬头。
陆晖猛地攥紧腰间长刀,陈禹辰也顾不上腿上的伤痛,两人一前一后踉跄着扑到府墙边,扒着砖缝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原本遍布街巷,相互发泄着欲望的疯子们,此刻竟稀疏了大半,断壁残垣间人数不到原先的一半。
而更诡异的是,余下的疯子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红着眼、大笑着,般朝着城南方向涌去,杂乱的脚步声、嘶吼声混着远处隐约的异响,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这阵仗……难不成是援军到了?”
过了好半晌,陆晖才轻轻摇头道:
“不好说,咱们还是先在刺史府内静观其变吧,毕竟就算是援军真的到了,咱们就靠着两条腿也逃不出邺城,说不定还会被友军的炮弹给误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