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陆晖,叩见陛下。臣自建康北上入洛,沿途所见,陛下治下朝野清晏,黎庶安和,四境咸服,万邦来朝。当今天下,得遇陛下这般明君贤主,实乃苍生之幸、万民之福!”
这番话在旁人听来或许有阿谀奉承之嫌,却道出了陆晖此刻心里最真切的震撼。
他亲眼目睹了那击溃数万楚国水师的神兵利器;见识了日行百里却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更见证了连通长江与黄河的超级运河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延伸。
自襄樊至洛阳,沿途所见令他惊异。百姓面色红润,田亩尽皆开垦,粮仓堆满谷物,真正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世景象。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些百姓对当朝天子陈蒨的崇拜已近乎狂热,家家户户自发为其立庙祭祀,将这位帝王奉若神明。
这般民心所向,这般治世之功,纵使最苛刻的史官,怕也难以否认这确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令尊在世时,朕便常听他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颇有国士之风!不知当下陆卿可有婚配?”
陆晖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暗自思忖,只当陈蒨是想从北方世家中择一女子,与陆家联姻,借此笼络江南世家的人心。心念及此,便依实回道:
“回陛下,臣目前还尚未婚配。”
陈蒨闻言,眸光微转,视线在崔宏身上稍作停留。崔宏立马便心领神会,立即趋前一步,垂首恭立道:
“启禀陛下,老臣有一小孙女,是臣五子,魏郡太守崔济之女,名叫崔绍沅,上月才刚刚及笄。依臣看,她与陆公子郎才女貌,不如……”
陈蒨微微颔首,又将目光移向陆晖的身上,询问道:
“陆卿意下如何?”
“臣,全凭陛下做主!但还请陛下能待臣替父守丧期满后,再让臣与崔家女郎完婚!”
“依礼如此,朕自当允准!”
朝会过后,陈蒨特意在太极殿设下宴席,为陆晖与陆瑶二人接风洗尘,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尽数奉诏赴宴。这场盛宴直延续到子时,终因天子醉得不省人事才宣告散场。
在崔绍芸示意之下,中常侍上前小心搀扶起陈蒨,前往显阳殿歇息。待将陈蒨安置到床榻上,崔绍芸便屏退了左右宫人,亲自留在殿内服侍。
她动作一如往常般轻柔细致,眉宇间满是关切,悉心为他擦拭脸颊、掖好被角,目光始终不离其身形,生怕陈蒨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适。
翌日,陈蒨悠悠转醒,恍惚间才察觉,自己竟是一夜枕在崔绍芸怀中安睡的。
望着小丫头恬静的睡颜,陈蒨又想起昨夜恍惚间瞥见的那抹担忧眼神,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这可爱的小丫头自打有了身孕,便越发黏着他。陈蒨心中难免犯愁,等再过几月,他便要亲临合肥,去围剿楚国大军,到那时,他的芸儿怕是又要躲在角落里,悄悄抹眼泪了。
陈蒨还未来得及惆怅多久,崔绍芸便像是感应到怀中少了什么般,逐渐从睡梦中醒来。
“夫君……夫君去哪了……”
崔绍芸勉强撑起身子,带着几分懵懂疑惑地四下张望,待看清陈蒨的身影时,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满了星光般,美的不可方物。她全然忘了自己怀有身孕,身子已微微前倾,竟要朝着陈蒨扑过去。
“夫君……抱……”
“哎哎哎,芸儿小心呀!”
陈蒨眼疾手快,一把将崔绍芸按回床上,指尖还轻轻弹了一下她的小脑瓜,示意她小心一点。
而没有得到回应的崔绍芸,小嘴微微一嘟,慢悠悠扭过脸去,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
“坏夫君……你都多久没有在芸儿睡醒的时候,把芸儿抱在怀里了?”
陈蒨见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爱意再也藏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鼓着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宠溺。“我怎会不想抱我的皇后?只是芸儿这肚子里,还藏着个小家伙呢。
崔绍芸却是不依,她隔着被子就往陈蒨的身上蹭了蹭,活像只寻暖的小猫一般。
“芸儿不管,芸儿就是想让夫君抱着。”
见拗不过这小丫头,陈蒨只好小心翼翼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自己腿上。崔绍芸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过了好一会儿,才仰脸问:
“夫君昨夜在芸儿怀里睡的,可还安稳?这久违的滋味,夫君有什么感受?”
“感受嘛……”陈蒨酝酿了好久,才继续说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嘿嘿嘿……”崔绍芸突然傻笑起来,“夫君觉得芸儿是美人?”
“当然!芸儿是这天下最美的美人!”
“不对——”她伸手勾住陈蒨的脖颈,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夫君该说,芸儿是你最爱的美人。
陈蒨顺势低头,在崔绍芸红润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
“不,芸儿是我唯一爱的美人!”
又和崔绍芸在床上,你侬我侬地打情骂俏了一会后,陈蒨才起身,往赐给陆珲的茔地而去。
远远地,他便见陆瑶与陆晖姐弟俩身披斩衰服,跪在陆珲墓前,哭声撕心裂肺,早已泣不成声。他们姐弟俩才到洛阳一日,周遭并无熟稔之人,这场下葬仪式,竟显得格外冷清落寞。
陈蒨静静走到二人身旁,待姐弟俩哭声稍歇,才温声问道:
“怎么这般仓促便下葬了?不再停殡些时日吗?”
陆晖听见陈蒨的声音,忙转身叩首行礼,哽咽着回话。
“臣,叩见陛下。回陛下,家父在建康时,原已停殡三月,只是那时恰逢变故,才耽搁了下葬之期。如今臣只盼着,能让老人家早日入土为安。”
说罢,他又重重磕下几个头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里满是感激。
“谢陛下赐臣一方茔地,得以安葬家父,免他逝后还要遭受曝尸荒野之苦!陛下天恩,臣纵是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陈蒨连忙将人扶起,又仔细地为他掸掉身上的尘土。
“待朕扫平江南后,卿可在将令尊迁回故乡安葬!”
“臣多谢陛下厚恩,可臣想家父他恐怕也不愿再回那伤心之地,能葬在现在的地方,就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陈蒨闻言颔首,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眶上,缓声问道:
“那你们姐弟二人,往后有何打算吗?”
陆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臣正想向陛下禀告此事,不知陛下可否将臣派往对楚的前线上,哪怕只是一个小卒,臣也想亲手替父报仇血恨!”
陈蒨看着他坚毅的神色,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既如此……那朕便拜你为偏将军,等过些日子,你就启程前往合肥,去找征东将军报到吧!”
“谢陛下恩典,臣定提桓氏乱党的人头来见陛下,以报君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