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陆府正厅,吴泽轩刚坐下,陆瑶便端着茶盏走了进来。她今日显然精心打扮过,眉眼含笑,在他对面落座。
“我还以为吴将军当上驸马后,就不会再来陆府找我玩了呢!”
她将茶盏轻轻推到他面前,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调侃。
“女郎说笑了,我这驸马当的也是情非得已。要是有的选,谁愿意给那刚获辅政大权,就明里暗里的找了十多个面首的老公主去赔笑脸啊,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这仕途真就如此重要吗?哪怕……要委身于那老女人,也无所谓吗?”
陆瑶的声音微微发颤,指尖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越说越激动,到了后面甚至不顾身份地站起身,连茶盏都被衣袖带翻。
“明明……明明我也不差呀,娶了我……我们陆家也可以对你仕途有助力的……你为什么从不考虑呢?”
吴泽轩望着陆瑶泛红的眼眶,一时语塞。他不过是前几月在玄武湖上顺手救了个落水的姑娘,哪知道竟是吴郡陆氏家主陆珲的掌上明珠。
更没料到,自那以后这位陆家女郎就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三天两头找各种由头往他跟前凑。
“我娶公主还真不是为了仕途……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女郎早晚会明白的。”
“忠于天子就要娶公主吗?我父亲也忠于天子,可……”
陆瑶话音未落,厅门突然被推开。身着亲兵甲胄的陈禹辰将洛阳发来的电文藏在袖中,快步走到吴泽轩面前。
“将军,又发现有通齐嫌疑的人了,白将军请您速速去朱府与他汇合。”
吴泽轩微微颔首,而后起身对陆瑶道:
“抱歉女郎,眼下我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改日我再带些……额……西域的点心,向你赔罪。”
说罢,他便跟在陈禹辰的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陆府。
……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朱凌钰亲率禁军,马不停蹄地杀向朱府。
等到了朱府外,朱凌钰见府内无一人出来迎接不说,竟然还敢紧闭大门,做出一副顽抗到底的架势。他冷哼一声,手指朱府对身旁的秦逸说道:
“这朱家不愧是百年望族,头就是铁,觉得已经可以不把我们这些手握兵权的暴发户放在眼里了。今儿非得让他明白一下,我这头可比他还铁!”
话落,他刚要命禁军去把前些日,桓褚谋反时造的攻城锤给推来时,秦逸抢先一步制止道:
“且慢。”他右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包用油纸裹着的炸药,“右丞早有准备。”
说着,他已利落地将炸药安置在门枢处,引线在石阶上蜿蜒如蛇。平叛那日便已见识过火炮威力的禁军们,一闻到火药那熟悉的味道,便不约而同后退半步,唯有秦逸不紧不慢地掏出打火机来。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朱府那历经百年风雨的大门在硝烟中轰然崩塌。朱凌钰负手立于阶前,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缓缓抬起右手,身后千余名禁军顿时如潮水般涌入院中,铁靴踏碎青砖的声响与惊惶的哭喊声瞬间撕裂了午后的宁静。
“放肆——你们都给本宫滚出去!这里是朱府,谁允许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擅自闯入的?!”
发髻散乱,珠钗斜坠,活像个市井泼妇般踉跄奔出。她赤红着双眼,指着满院横行的禁军厉声尖啸。
当她瞥见两名禁军正拖薅着朱岷的衣领,将他向屋外拖时,桓祈顿时疯了似的扑上前去,对着禁军是又抓又咬。
禁军忌惮她公主的身份,皆不敢出手阻拦。可朱凌钰却并不在乎,他已跻身于楚廷权力的中枢,最是清楚这些非皇后所生的公主在现下的楚国是一抓一大把,除了有个名头外,狗屁不是。
朱凌钰一把扯过瑟缩在廊柱旁的朱府管家,让他带着秦逸先去把其恩人给救出来,而后从腰上取下电棍来,朝着桓祈肋骨处就是一棍。
“啊——”桓祈突然浑身剧颤,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轰然倒地,就连四肢也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
“将他们都带到正厅中,我要问话!”
……
“冤枉啊白将军,我们朱家世代忠良,怎么会和通齐的贼人有勾结,这中间一定有误会呀,还望白将军能明查!”
朱祜跪在地上,对着朱凌钰连连叩首。自新君登基以来,他见过有太多的同僚,都被其以通齐的罪名而带走调查,最后在严刑拷打中被迫承认自己那莫须有的罪行。
见朱凌钰始终是无动于衷,他又连忙命下人从库中抬出一箱子金饼来,准备献予其,权当交个朋友。
可还不等他开口,朱凌钰便先一步大喝道:
“看看,都看看,还说你没有通齐,这一箱子金饼就是你朱家的罪证!”
朱祜还以为对方是没懂他的意思,赶忙解释道:
“不不不,将军误会了,这箱子金饼是我们朱家的,是我打算给将军的一点心意!”
朱凌钰点点头,待其刚松一口气,却突然“啪”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大胆!你个乱臣贼子,竟敢用陈蒨送给你的金饼向我行贿,试图收买当朝右卫将军,真是胆大包天!”
朱祜被挤兑的是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对牛弹琴一般,无论自己说什么,等落入对方耳中后,都会被曲解成另一种意思。
可朱凌钰却是懒得去管朱祜怎么想,他巴不得楚国是越乱越好,方便他早日完成家主交代的任务。
“来人,将朱府上下尽数打入天牢,听候发落。至于朱祜,先将其软禁于朱府中,等我上奏天子,罢免他的官爵以后再行处理!”
“我看谁敢!”
朱祜现下才算明白,这朱凌钰根本就不是奔着敲竹杠来的,他要的是铲除异己,吞并朱家。今日这场局,从一开始就是不死不休的死局。
“依楚律,凡控告我朝子民,须有人证物证才行。将军想用一箱金饼,就定我叛国之罪,想必有失公允吧!
我朱家能立足百余年不倒,根基可不是你一介靠女人上位的宠臣可以撼动的!我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我叔父仍居司空之位,将军若不想仕途就此毁于一旦的话,还是拿上金子,快些离开的好!”
朱凌钰手指微动,腰间佩剑出鞘的瞬间,整个人已如鬼魅般闪至朱祜面前。冰冷的剑锋紧贴着朱祜的喉结,以至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刃口传来的森然寒意。
“陛下登基伊始便下旨,予臣和左卫将军吴泽轩,在调查齐国细作之事上,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一切有嫌疑者,无论其身份高低,都可就地处决,事后哪怕冤杀,也概不追究!
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何,百年不倒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这一剑下去,那便皆是过往云烟罢了!
但是我这人最讲道理了,没有证据我就给你创造证据,丹阳尹不是管我要人证吗,我这就您弄来。”
话音刚落,他便对侍立于门口的禁军吩咐道:
“把朱岷拖到院中,好好“招待”一番,直到他自愿指认他的父亲朱祜是通齐叛国份子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