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杨傲、陆宴刚回到原来的座位。
陆宴还在嘟囔着:“这顿早饭吃得可真够贵的...”
张大勇嬉笑道:“陆大公子也开始心疼钱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猛地回头看向雾孤狼他们刚才的位置——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歪斜的木凳还在微微摇晃,仿佛刚刚有人匆忙离开。
杨傲的脸色变得凝重,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视着四周熙攘的人群:“能外出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别惹是生非。”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经幡碎片。远处的雪山依旧巍峨耸立,但我知道,某种危险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逼近。
返程的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杨傲压低声音凑近我:“那伙人你认识?”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仇人。”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杨傲轻笑一声,窗外的夕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血色:“这世界还真小。”他的语气轻松,眼神却异常锐利,透过车窗不断扫视着后视镜。
车厢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
我靠在座椅上,却感觉如坐针毡——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挥之不去。
后颈的汗毛始终竖着,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正透过层层夜幕注视着我们。
......
深夜十一点四十三分,营地西侧的旧厕所。
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老头还没来。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铁锈混合的气味,头顶的灯泡时明时暗,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摇晃的阴影。
“哈!”我低喝一声,掌风呼啸而出,在砖墙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三个月的苦练,我的“清扶手”总算有了些火候,但距离击穿墙体还差得远。
想到白天错失的机会,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王兵那边迟迟没有雾孤狼他们那伙人的消息,今天的偶遇很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砰!”
突如其来的气流如重锤般击中我的后背,我整个人狠狠撞在隔板上,木质板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摔倒的瞬间,我看到自己的掌印在眼前放大——就在我鼻尖前三公分的位置。
“今天还挺勤奋的。”老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过带着戾气练习,终归不好。”
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对襟衫,银白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挣扎着爬起来,抹去嘴角的血丝:“师父,如果现在的我去杀雾孤狼,有几成胜算?”
老头的眉头皱成“川”字:“怎么了?”
“您只要告诉我有几成胜算。”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厕所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老头沉默地点燃旱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九死一生。”
这四个字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我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瓷砖。三个月的昼夜苦练,手掌磨出的血泡结了又破。
“谁死谁生?”我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老头沉着脸说道:“当然是你自有一成胜算,想什么呢你,人家练了多久,你练了多久,别老是想着一步登天。”
早上的场景突然在脑海中闪回——如果我那掌真的拍下去,现在躺在停尸间的会是谁?这个念头让我胃部一阵绞痛。
“继续。”我猛地站直身体,气流在掌心急速旋转,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掌接一掌击向墙壁,砖粉簌簌落下。老头靠在门框上默默抽烟,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脚下,像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不知是真正的野兽,还是那个有着狼一般眼睛的男人正在某处窥视。
我出掌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指关节渗出鲜血,在灰白的墙面上留下一个个猩红的印记。
老头倚在斑驳的墙边,烟斗里升起的青烟在晨光中袅袅飘散。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映着我一次次挥掌的身影。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我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宿舍,手掌上的血痕已经结痂,但心里的不甘却愈发鲜明。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我们已从青涩的新兵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老兵。
七月的骄阳下,又一批新兵列队跑进营地,他们脸上那种混杂着紧张与兴奋的神情,让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快看那个!”多吉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指着队伍末尾一个穿着艳丽的新兵,“那小子和陆宴刚来时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走路都带着吊儿郎当的劲儿,肯定也是个刺头兵。”
陆宴闻言翻了个白眼:“那都是老黄历了好吗?”他故意挺直腰板,展示着臂章上代表老兵身份的两道杠。
我们几个相视一笑,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在雪地里摔得七荤八素的自己。
如今的负重五公里对我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枪支拆装更是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每周的边境巡逻也成了例行公事,只是高原的天气说变就变,常常一场大雪就把界碑埋得严严实实,我们得轮流用铁锹把它们从雪堆里\"挖\"出来。
周六成了我们最期待的日子。
只要没有临时检查,这天我们就能在军区范围内自由活动,更重要的是——能领回被没收的手机。
每次拿到手机,我的手指都会不自觉地颤抖,迫不及待地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兵哥,最近怎么样?”我把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路过的班长听见。
电话那头传来王兵沙哑的嗓音:“还是老样子。”背景音里隐约有戏曲的敲锣打鼓声。
“我又见到雾孤狼了,”我攥紧手机,指节发白,“他还在藏区。”
“是吗?”王兵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
“千真万确,他那头灰白长发我绝不会认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照顾好自己,这事先不着急想。”他匆匆挂断了电话,留下“嘟嘟”的忙音。
就在我对着手机发愣时,宿舍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
程阳举着手机大声嚷嚷:“你们快看新闻!藏区又出事了,说是野兽袭击,已经死了两个人,尸体都被撕得稀烂!”
多吉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伤口这么整齐...不像是熊瞎子干的。”
杨傲一把夺过手机,眯着眼睛仔细端详新闻配图:“只杀不吃...”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这哪是什么野兽?”
张大勇闻言打了个寒颤,黝黑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班、班长,您可别吓俺,俺最怕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不是野兽~”陆宴不知何时摸到了张大勇身后,故意拖长声调,“是孤魂野鬼~来索命啦~”他猛地从后面抱住张大勇。
“啊——!”张大勇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宿舍楼,连窗外树上的乌鸦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手机都掉在了地上,屏幕顿时裂开一道狰狞的缝。
陆宴笑得直不起腰,其他人也跟着哄堂大笑。
只有杨傲依旧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透过碎裂的屏幕,我看到新闻照片上那具尸体脖颈处的伤口——三道平行的撕裂伤,像极了某种猛兽的爪痕,却又太过工整,仿佛被精心测量过一般。
我淡淡说道:“以后巡边防线得小心一点了。”
窗外,暮色渐沉,远处的雪山轮廓渐渐模糊。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狼嚎,混在风中飘进宿舍。
所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一种莫名的寒意悄然蔓延。